舱内船客适才说了不少非议官府的话,及后听李劲松表明身份,都怕遭到迁怒报复,这时再被那泥腿汉子扇风鼓动,也都跟着纷纷附和,责骂数落起甘祥的不是来。甘祥跪倒在舢板上紧闭双目,听的不住摇头,一张面皮白的甚是吓人,中年书生见百姓被蛊惑的颠倒黑白,甘祥脸上尽是失望之色,顿时激起了侠义心肠,运气大喝道“众位乡亲,莫要听这人搬弄是非,什么官场规矩?贪赃枉法难道还要百姓感激涕零不成?甘大人为民鞠躬尽瘁,宁可舍了官爵和性命不要,也要与这帮贪官污吏拼斗到底,他又何错之有?你们如此呵责一个好官,让他怎能不伤心落泪?这人摆明了也是恶官的鹰犬,大伙可莫要叫他骗了!”
泥腿汉子一跃而起,道“你却在骂谁?俺也是一介草民,说句公道话又怎地了?”
中年书生斜眼冷笑道“我虽眼力平平,但也瞧得出谁是忠厚百姓,谁是恶官的凶奴!”也不等泥腿汉子搭话,左手成抓,疾向他咽喉狠抓。那汉子见这一招出手凌厉,不敢再装模作样,腰身一扭闪过,顺势伸出二指向中年书生双目点去,中年书生龙抓本是虚招,后手早有提防,举掌横起一档,那汉子收势不及,二指戳在掌心,直痛的深入骨髓,他此时也顾不得伪装身份,大呼道“点子手硬,二哥快来助我!”
此前与他假意争执的那名船客闻声跃起,右手单拳直击中年书生面门,中年书生侧头冷笑道“二哥三哥四哥,原该一起上来才好。”不去回击攻过来的那人,却飞出双脚,转身向他后方的两名船客蹬去,那两人猝不及防,被他双双踢中胸口,登时口喷鲜血负伤栽倒。泥腿汉子大惊,正愣神之际,忽感掌风扑鼻,原来是中年书生举掌拍到,慌乱间急忙架起双臂格挡,却仍迟了一步,被一掌击在肩头,将肩胛骨打了个粉碎。他那帮手眼见三名同伴被一一击倒,气势先自馁了,等到中年书生抡掌过来,一时乱了方寸,来了个顾上不顾下,被一脚蹬在胯上,也跟着摔倒委顿在地。
这事不过是在一瞬之间,那中年书生各用一招便将四人打倒在地,足见此人身具高深武功,孙妙珍低声道“这人身手不下一般武林门派的掌门、派主,瞧他用意,当是要救这个巡按御史甘大人,这两名官老爷怕是要倒大霉。”
程鹊道“听来御史甘大人倒确是个好官,但盼这位大侠能得偿所愿,救他脱离毒手。”
李劲松见四名手下不堪一击,又后退了两步,中年书生道“李大人,你埋了四个草包在人丛之中,能济得什么事?咱们好商好量,你们放了甘大人,我也不来与你为难,待会到了岸边,自行逃回济南府罢。”
李劲松兀自强作镇定,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一心要劫取朝廷钦犯,可是甘祥的同党么?”
中年书生道“我与甘大人萍水相逢,今日乃是初见,此前并不相识。只因他一心为民,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我便要来打抱这个不平!”
李劲松道“你想单枪匹马劫走罪犯甘祥,可也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打倒了几个差官便能为所欲为?乡亲们!若非要犯甘祥来山东搅闹,灾款早便下发下了,如今我们捉了他去,将他顺利送到府衙治罪,那便一了百了,大人们体恤民情,必会将朝廷拨款尽早派发。可这位大侠定要与官府作对,不肯让罪犯归案,到时候又要弄得赈灾遥遥无期,各位老乡,你们却答不答应?”
众百姓都是短见薄识之辈,一经他煽风点火,都跟着焦躁起来,有几个年轻的船客愤然站起,护在八字胡和甘祥身前。中年书生眉头一皱,心中暗暗叫苦,对付官府爪牙,他自不用客气,可对这些穷苦百姓也讲武弄粗,那便大违初衷,眼见甘祥万念俱灰,脸上充满了失望之色,知道在此人心中,皮肉之苦、生死性命倒也不算什么,但他一心为民,到头来却被百姓误解痛恨,那才叫人难过。想到这里把心一横,道“众位乡亲,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且听我来一问,你们是恨贪官,还是恨要将贪官铲除的甘大人?”
李劲松道“谁阻碍了发放灾款,乡亲们便恨谁!”
中年书生道“是!杀了贪官,那便无人阻碍发放灾款。”
李劲松冷笑道“天下官员何其多!你杀的尽么?”
中年书生道“杀不尽,却可杀几个以儆效尤。诸位乡亲,东平府的知府王宝、商河县的县令蒋大昭,这两个贼官便是死在我的手中!可我一人能为有限,如今我要救御史甘大人出去,好令他上奏朝廷,肃清山东官场的不良之气,你们到底让是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