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南下正赶上顺风,只用了一日便又回到隆兴,船家见天色已晚,忙靠岸生火做饭,伺候各船客饮食,只忙活到半夜方歇。
娄之英故地重回,心中不免生出感慨,这几日养伤之余,曾静心思索辛弃疾等人的话,觉得以他们的身份立场,有此思虑也算应当应分,心里对众人已无怨怼之情。这时他已伤愈,在船上连躺了三日,早已憋闷至极,一时半会睡不着觉,从窗口望向江面,见一条黑黑的大江横在眼前,似乎一望无际,瞧来颇为渗人,不免起了敬畏之情,回首不再去看,靠在船舷闭目养神。
他斜躺在船舱中,耳听江水拍岸,思潮如涌。过了良久,迷迷糊糊中忽听得岸上脚步声响,由远而近,当即翻身坐起,从船窗缝中向外望去。月光下见三个人影急速奔来,突然其中一人右手一举,三人都在数丈外站定,挥手之人低声道“那贼官的府邸就在此江对岸,现下船家全都歇了,咱们多出银子,不怕船家不肯。”娄之英听得此人声音,正是几日前伤了自己的关风,不仅心中一惊,正自犹豫,却听得三人已上了坐船。
娄之英虽不知三人如何与船家沟串,但过了半响,舢船一晃,船只缓缓驶入江中,便知船家贪财,必是应了关风等三人。虞可娉本已睡着,一经晃动,立时醒转,脸现迷茫之色,娄之英做了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关风来了,他另带了两个帮手,似乎还要到隆兴府衙里去。”
虞可娉道“必是卢轩心有不甘,仍想抢夺扳指,才又派了关风去寻辛大人麻烦。”
娄之英道“不知关掌门还在不在,否则关风过去,无人是他敌手,扳指只怕便要易主。”说着轻轻站起了身,束一束腰带,又道“嗯,就算关掌门仍在,他与关风在伯仲之间,那两个帮闲必定不是庸手,辛大人想要保住扳指,可真难了。”
虞可娉见他举动吓了一跳,说道“大哥,你要作甚?难不成还要去辛府帮忙?”
娄之英道“我伤已痊愈了,这几日我细细想过,辛大人所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我纵然不是关风对手,也不能让扳指轻易落入卢轩手中!”
赣江夜半水流湍急,舢船顺流斜下,不久便到岸边。两人放耳听闻,果然有人上岸,听脚步声,正是向府衙方向而去。娄之英站起身来,道“娉妹,我去跟着查探查探。”
虞可娉道“你有伤在身,我要和你同去。”
娄之英道“关风非同小可,此去若是不妙,只怕还要动手,我伤已近痊愈,尽可和他周旋,你却去不得。”虞可娉只是不允他独去。
两人微一争执,关小迢也跟着醒来,听说要夜探隆兴府,也嚷着要齐去,娄之英暗暗苦笑,见两人意志坚定,只得勉力答应,三人和船家会好了账,一起上得岸来,向辛弃疾府邸奔去。
到了辛府门口,却也不见任何异常,娄之英毕竟前日曾与辛弃疾争论,心中微有嫌隙,不愿这么叩门拜访,暗想不如悄悄潜进府里,若关风等人没来,那便静静退回,也不用和辛弃疾照面了,想到此处负起小迢,和虞可娉悄然翻入墙内。
二人熟门熟路,知道辛府只有一处主厅,走到跟前见屋中透着灯光,里头隐隐传来人声,似乎便是关风的口音。娄之英一打手势,带两人来到屋角墙根,自己施展轻功手脚并用,顺着墙沿攀上了屋顶,虞可娉和小迢则留在墙角窃听。
娄之英知道关风内功深湛,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慢慢挪到屋顶正心,从瓦缝中窥探厅内,果见是关风等人到了,正在厅中与辛弃疾高谈阔论。
只听关风朗声笑道“辛大人不必着慌,这两位好朋友和关某一样,早都对大人倾慕良久,听说关某日前和大人会过,今番特地央我带同来拜见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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