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之英心中纳闷,原以为他要过来兴师问罪索要宝塔,谁知走到一半却心生怯意,不知是在怕什么。虞可娉回头环顾身后两桌茶客,低声道“他怕的不是我们,在座之中想是有位高人,连这位敢和冷怀古作对的周公子见了也闻风丧胆。”
娄之英见那几个商人和老者无甚奇特之处,当下也无暇细想,拉起虞可娉和小迢去追辛夫人马车,就见周幻鹰和辛小姐坐在车前赶马,韩师爷和辛管家仍是一边一个骑着毛驴护在两旁,周幻鹰显然烦躁焦虑至极,一个劲挥动鞭子赶马,不一会马车便到了岔路口上,他勒转马头,马车向右一拐,去到了下坡的岔道上。虞可娉趁马车转弯之际,一眼瞥见周幻鹰狡黠发狠的神情,一股不祥之感莫名涌上心头,向娄之英道“大哥,这小子有些古怪。”娄之英也有同感,三人紧跟着马车顺坡而下。
那斜坡初时还算平缓,行了一箭之地后,愈发陡峭起来,韩师爷见马车速度过快,叫道“周公子,你慢些赶车,莫惊了夫人和少爷。”周幻鹰回过头来张望,突然间两眼精光大盛,和辛小姐嘀咕了几句,一把将她抱起,双腿一蹬,两人窜到马背之上,周幻鹰抽出腰间短刀,回身将拉车的缰绳割断,两脚一夹马腹,驾马泼喇喇地下坡逃去。
马车没了马匹牵引,在陡坡上滴溜溜一转,顺势便往坡下滚去,把辛管家和韩师爷直吓得哇哇大叫。娄之英也是大惊,暗忖这下若摔到坡底,非得车毁人亡不可,当下不及细想,展开轻功向马车奔去,便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后赶来,与他并驾齐驱,两人几乎同时拉住车柄。娄之英只觉有如千斤之力在拖拽自己,这才知道低估了马车的下坠之势,忙运起内力,想要将车摁住,却是力有不逮,他旁边那人大喝了一声,双臂向下一顿,使出千斤坠的功夫,马车吱扭了两声,便即停住不动。
娄之英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转头看去,原来摁住马车的正是先前在茶棚里的蓑帽老者。这时辛管家和虞可娉等也都赶到,辛管家吓得大汗淋漓,先打开车门将夫人和辛公子搀扶下来,见三人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却无半点伤处,这才略微宽了宽心,旋即咒骂道“天杀的什么周公子、周少侠,诱拐我女儿不提,还险些害了辛夫人母子,辛大人的家眷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是死十次也不够了!”各种污言秽语纷至沓来,韩师爷在一旁听了不住地冷笑。
辛夫人的父亲范邦彦也是当朝名仕,她毕竟是宦门之后,虽然惊魂未定,却不失礼数,知道是娄之英和那老者救了自己,忙施礼答谢,询问两人名姓。娄之英道“我叫做娄之英,前几日才和辛大人共同抗敌查案。”当下将在江州和隆兴府的事简略说了,最后又道“我们几日前和大人分别时,并没听说他要去高安郡处理公务,他才到隆兴未久,连交接事宜只怕都做不完,怎会这么快到辖县去?”
韩师爷道“是半路不知从哪杀出来个什么七大派的周公子,说大人在高安郡受困,要我们尽快赶去,夫人关心大人安危,咱们辛大管家又拍着胸脯担保无事,是以才闹到如此地步。”
娄之英道“那位公子我却识得,他确是七大派之一、川内八台派的弟子,只不知他如何得到辛大人的信息,又编排了什么故事讲说大人在高安郡,你们缘何要信他?”
韩师爷抿嘴不言,斜眼看着辛管家,等他来答,辛管家此时又愧又恨,心中记挂着女儿的安危,早已语无伦次,哪里还能说得清楚,辛夫人道“师爷,便请你将来龙去脉讲给诸位恩公听听。”
韩师爷无奈,只能从头说起,原来辛弃疾从京城临安调任隆兴,先和众幕僚一起往南而行,及至江州,要带洪扇给陈亮父亲诊病,便让众幕僚先自行去隆兴安顿,又吩咐其中之一的韩师爷安顿完后,即回临安接家眷过来。韩师爷在隆兴将内院宅府俱都布置妥善,便赶回临安,去接辛夫人和公子与大人团聚,辛管家在辛家把持多年,这等大事自是由他牵头,于是便收拾家当,驾车带着辛夫人等南下。
辛管家一生无后,及到四十多岁才老来得女,始终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自浑家死后更是对这千金百依百顺。幕僚中有一人是辛管家内弟,当初随辛弃疾调任时,辛小姐便一直央求带她同去,辛管家暗想本来没几日便要举家搬去隆兴,又有她舅舅在旁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岔乱,便即允了,此时驾车护送辛夫人等赶路,想到不仅大人一家可以团聚,自己也可见到爱女,心中不免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