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安吉尔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要不是黑暗视觉如此清晰,要不是身为高序列非凡者的记忆力,她说不定会认为坐在大祈祷厅内,身穿黑夜教会教士袍的只是个外貌相似的人。
可是,皮尔斯·特纳不是因为从序列的“看门人”跳转途径,晋升序列4的“守夜人”失败,变成了怪物,又死在了自己的“灾祸”符咒之下吗?他还委托自己把事情真相和他的非凡特性带给教会,那枚由受污染的特性化成的黑夜圣徽还在愚者先生那里,等待被阿兹克先生净化污染后,归还给黑夜教会……
安吉尔在脑中迅速归纳着高级执事皮尔斯的一切信息,越发觉得事情非常诡异。
哪怕身处圣赛缪尔教堂的大祈祷厅,几乎等同于在女神的眼皮底下,安吉尔都感觉自己身上要冒冷汗了。
她偷偷瞥向坐在靠前位置的克莱恩,发现对方已经在唱诗班的诵唱中低下了头,如同其他信徒一般。
我还是不要太显眼了……她也反应过来,低头无声地祈祷,等候唱诗班的前奏诗结束,埃莱克特拉主教手持《夜之启示录》,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布道。
最后,牧师们分发作为圣餐的清水和面包,让所有信徒共享黑夜的眷顾,以此祭奠亡者。
安吉尔早知有此环节,晚餐只吃了七分饱,并没有浪费简单的圣餐,但她一边用水送服干巴巴的面包,一边不断观察其他信徒,视线小心地看向“皮尔斯·特纳”那边,发现这位不知真假的高级执事和普通信徒一样,仔细咀嚼着面包,仿佛那是神赐的美食。
看着不像是假的,但帕拉岛那个又是谁?
安吉尔越发疑惑,她恨不得直接上前询问对方的身份,但心知这是最不理智的举动,不管对方是真是假,在教堂中起了冲突,主持弥撒的主教和隐藏在下方值夜者驻地的非凡者们会帮谁都是毫无疑问的。
好在我现在的外貌和当时完全不同,他哪怕拥有帕拉岛时的皮尔斯记忆,也不可能认出我……想到这里,安吉尔略微放宽了心,既然不能在这里起冲突,也没有其他危险,她干脆当做没有这件事,安心等候弥撒的最后环节。
随着埃莱克特拉主教,所有牧师和唱诗班成员齐齐诵念《夜之启示录》中赞美女神的诗词,和昏暗大厅中镌刻的圣徽产生共鸣,安吉尔能感觉舒缓的灵性缓缓在四周蔓延,她没有调起自己的灵性对抗,而是放空大脑,任由这股宁静的黑暗包裹了自己。
在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忙里偷闲,泡着咖啡的老尼尔,看到了伸长手臂握紧“灾祸”的皮尔斯……
他们不像失控、死亡时那般不堪,而是穿戴整齐,面色淡然,嘴角带笑,向安吉尔微微鞠躬告别,而后转身离去,最终消失在长满了月亮花、深眠花的黑暗平原之中。
不知何时,唱诗班已经停止了念诵,坐了上百人的大祈祷厅鸦雀无声,只有或粗重或低沉的呼吸声,以及不时传来的啜泣。
安吉尔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双眼也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抬起头,看向圣坛旁的埃莱克特拉主教。
这位显然是非凡者的主教面容肃穆,身上似有淡淡的,比周围氛围更深层次的力量浮现。
看来这场弥撒尾声让所有人共鸣的氛围,是这位主教力量的体现,他应该还不到半神,难道是序列?
侧头看向两边的其他信徒,安吉尔发现大多数人都已经潸然落泪,少数的也红了眼眶,猜测这种力量对人并没有害处,只是让他们宣泄平时的负面情绪,在黑暗中看到了以往见过的逝者,缓解对死者的哀思。
本质上,这还是为活人进行的弥撒,而非亡者……但那长满代表黑夜力量的花朵的平原,难道是女神的“神国”吗?
安吉尔想到了女神原本位于安曼达山脉的“深黯天国”,若有所思。
月亮弥撒在信徒们的情绪稍稍缓解后就来到了尾声,大多数身为普通民众的信徒在赞美了女神后就转身离开,少部分拿出钱包,慷慨解囊,将比平时听取布道时多得多的钞票放进奉献箱。
安吉尔也从身旁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艾莎手中拿过小包,取出所有大额钞票,将整整100镑投进箱中。
这不光是为了营造“人设”,也是她对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女神提供的帮助的感谢。
除了她之外,包括艾伦医生在内的其他人大多只捐献了镑、10镑的数额,这相比常见的以苏勒计算的捐献算得上是慷慨,但和克莱恩目前的身份,道恩·唐泰斯投入的300镑比起来,简直就是零花钱。
因此,当安吉尔回过头去时,可以听到身后的圣坛旁主教盛情邀请对女神无比虔诚的唐泰斯先生进入藏书室听取私人讲经,而希望对教堂内部构造有进一步了解的他也没有拒绝。
这算是“情报费”吗……安吉尔暗笑一声,视线却突然瞥到坐在另一侧的“皮尔斯·特纳”从长椅上站起,缓步走来,连忙做出目不斜视的样子,和他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