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鬼界，走过阴界，住过冥界。看到了很多人。”

“我在阴界的奈何桥上遇到了很多不再前行的人，那些人即便不想轮回，但是也不敢去冥界。”

“我在孟婆的旁边站了一天，见到了许多决心重头再来的人，可是喝完汤，他们又忘记了。”

“我在三生石旁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我想要看见的，才意识到。我想看见的，永远都看不到。”

“我见到很多夫妻决心要下辈子再相爱，当踏入六道一瞬间，双方便天各一方了。”

“然而，冥界却是不一样的。”

“去冥界的时候，我怀着孩子，伤了两条腿，断了三根肋骨，损了三魄，在无限牢笼呆了一个月，可是，我不后悔去冥界。”

“我看了前任冥王楠紫枫的三生三世，看了泪雨的这一生，看了很多。”

“冥界同样有奈何桥，可是上面却没有人，冥界同样有彼岸花，可是却没有人观赏采摘。”

“冥界是个死城，却是六界最安静的地方。”

“我遇到了一个老婆婆，问她为什么来冥界，她说。她不知道冥界是回不去的，只知道答应了老头子要永远不投胎，于是她选择了这里，可是她没有等到他的老头子。”

“我遇到了一个舞姬，她说她看过了三生石，前世是歌姬，今生是舞姬，来生她看不到，但是她宁愿不轮回也不愿再做姬了。”

“我遇到了一个将军，他说他没有守好他的疆场，轮回他不会再有他的国家与土地。”

“我去了生死城，遇到了刚入冥界的人，他们绝望又悲伤，他们说他们后悔了，他们想轮回，想重新活。又遇到了冥界的老辈，他们安逸又淡然，他们说他们记得他们的一生，不会忘记。”

结界内只有攸岚的声音，清凉又慵懒，带着说不出却满满的吸引力。

男子和女子就这么坐在那里，愣愣的听她说着。

上官攸岚第一次说那么多话，而且对方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攸岚停顿了一下，淡淡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么多么？”

男子回过神，看着攸岚，眉头一点点舒展开，“你想让我们入冥界。”

“聪明！”上官攸岚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衣服，俯视着坐着的两个人，“我觉得你们会适应那里，上千年都没有轮回，你们是在等什么？”

女子怔住了，她转头，看向男子。眼眶泛着波光，却没有泪。

她是他的皇后，从十二岁就被先皇订婚。父亲在她成亲第二日便被斩首，是他下的命令，她去求他，但是他没有召见她。

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只剩他。

他从来没有在她那里留宿，她也从来不留他。

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先皇的指令，她早就被打入冷宫。他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看，每天去各个妃子那里，就是不去她的寝宫。

都说帝王无情，她明白的。终于，在那天的庆功宴上，他喝醉了，不知道为什么走入了她的寝宫。

那夜的他对她极其温柔。第二天，他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然而，从那夜起，他再也没有和她说话一句话。也是那夜，她怀孕了，可是她不敢告诉他，害怕他生气，害怕他打掉孩子。

她让御医，太监，宫女都瞒着这件事，他也从来不关心她，所以忆瞒就是六个月。

然而六个月后，众妃子到他那里告状，说她摆架子，天天来请安，却一次也不肯见。

他决定重重的罚她，然而不曾想，这一罚就成了小产。她在床上流血，他却不知，依旧在妃子那里留宿。

大人孩子保一个，她保住了孩子，是个男孩。在最后，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床头写下了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让宫女把先皇赐的凤袍披在身上，又拿着他十五岁送她的簪子，躺在床上，撒手归去了。

“皇上。”她声音有些呜咽，“你是不是在等静妃？”她的手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

男子转头看向她，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她。只是又转头看向了攸岚，“可以去冥界，但是有要求。”

上官攸岚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子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男子，点了点头。

“把她今生的记忆抹去。”男子重新抓过女子纤细的手，“做到这个我们就跟着你。”

“皇上，这又是何苦，你就这么不想让臣妾记得你么，臣妾记得与不记得又有什么两样，你又何必放下身子去当别人的随从！”

“闭嘴！”男子复杂的说道：“既然记得与不记得没有区别，那便如此。冥王，你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