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氏咬咬牙，绞了会儿帕子，勉强扯出个笑容说：</P>

“咋能这么说，你老是在我娘面前伺候惯了的，想说谁不能说呀。”</P>

可婆子听了一点也不动容，而是翻了白眼。</P>

这姑奶奶真是装相，还说呢，谁愿意说这些个乡下穷亲戚呀。</P>

婆子原先在阳氏娘家伺候老太太，日日就干些轻省活计。</P>

但阳氏怀了身子后，老夫人看她身边没个人帮忙，太辛苦。</P>

姑且借她半个人用用。</P>

也就是这婆子。</P>

还只能算半个，因为婆子晚间还得回老太太那边伺候。</P>

相当于一个人干两份活。</P>

且照顾孕妇又事多得很，这姑奶奶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惯爱指挥人做这做那。</P>

姑爷又不中用，请不起干粗活的，婆子来了里里外外一把抓。</P>

人累得半死，心里头自然就不乐意。</P>

虽说是主家的姑娘，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P>

嫁的又不算好，给了个乡下来的穷书生。</P>

即便中了秀才，可府县的秀才顶顶多，谁又都能中举呢？</P>

没中举的秀才也不过是平头百姓一个，又不是没见过那穷秀才，靠给人抄书过活的。</P>

如今给他们家当牛做马，将来也讨不到一分回报。</P>

故而这婆子不大看得上阳氏，来干活也是怨气冲天，时不时夹枪带棒地说话。</P>

阳氏自然知道婆子的小心思，也瞧见对方的白眼。</P>

但她指使人归指使人，并不敢轻易地跟这婆子拿乔。</P>

如今相公没考出举人来，娘家对她是淡了几分，终究不及嫁了县丞的妹妹那般，有眼前的权势可依。</P>

若这婆子走了，还有没有下一个来，那都是未可知的。</P>

只能忍。</P>

“我知道你老辛苦了，今天我得了几个新鲜果子，你尝尝？”阳氏放软声音。</P>

婆子见坡下驴，哼哼两声，进屋吃果子去。</P>

阳氏好声好气送走婆子，再也装不下好脸色，转身板着脸看桂如月。</P>

“你就是张家大房的？”</P>

语气里尽是不客气。</P>

桂如月听了好笑：</P>

“他四婶，你嫁进张家都几年了，还把自己当外人呢？按理说，应该尊称我一声大嫂。”</P>

大嫂？</P>

你配吗？</P>

阳氏眼中的轻蔑展露无遗。</P>

她最讨厌张家的一点是，家里孩子多得一串串。</P>

张家本来就穷，若是只有张老四，还可以死命供着一个独苗。</P>

但孩子多了，资源难免要分走些，瞧张老四都穷成啥样了，问老张家要几两银子，都抠搜搜搜！</P>

她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帕，说：</P>

“嗳，这老张家，真是什么都不多，就是这个嫂子那个嫂子的多哟。”</P>

俨然不把桂如月的话放在心上，绝不肯开口叫声好听的。</P>

桂如月来之前，就知道这四婶不是个好相与的。</P>

只是没想到，对方连面上的功夫都不肯做。</P>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客气：</P>

“嫂子再多，也没有他四婶你的二十两彩礼多呀。说起来，这还是从我相公的抚恤金里掏的呢。”</P>

阳氏的表情顿时僵住。</P>

这，这，二十两彩礼的事，咋暴露了？</P>

按说当年，她相中了张老四，她老爹贪图对方是个新晋秀才，有几分前途，彩礼也不要便同意成婚。</P>

可谈婚事时，她和张老四无意中从张老娘口中得知，大哥的抚恤金竟然有二十两。</P>

两人便心动了。</P>

这钱在娘手里，给谁用不如给自个儿用。</P>

于是扯谎说阳老爹要二十两彩礼，硬是把这钱从张老娘那儿要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