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了婴宁一个感谢的眼神，随后小心翼翼的托起神像，将它放置在神殿中央。</P>

神殿满目疮痍，唯有它完好如初。</P>

白谢也不愿对神像无礼，他用龙爪轻轻碰了碰伏在半空上的上古犼珠，一段千万年前灵力和记忆涌入神殿中。</P>

千万年前。</P>

鲛人尚且年幼，他在逃窜仇敌的捕食时，恰巧撞见了正在妖界闲暇玩乐，喝得醉生梦死的神君。</P>

她替他驱赶仇敌，又逗得他满脸羞红。</P>

可当神君离开妖界时，他恋恋不舍的拍打着小鱼尾，哭得伤心极了，可神君却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脑袋：</P>

“世间无不散的宴席。”</P>

他想随她而去，可实在觉得难以启齿，便低下倔强的问了她：</P>

“妖族之人...”</P>

“如何成神？”</P>

神君托着下巴，少了往日的戏谑：“妖族虽说可与神族契约，但却没了自在。”</P>

“若想成神的话，那就努力修炼吧。”</P>

“如何修炼？”</P>

“入世间苦楚，修身修性修魄。”神君是这般说的。</P>

妖界逍遥自在，所以他打算寻一个世间炼狱的去处，而当小鲛人认识到死去是世间苦楚之时，他便来到了诡域。</P>

这里，每天都有太多人死去。</P>

一开始他袖手旁观，但后来不知道为何那些失了肉体的魂魄开始在他的身旁聚集。</P>

再过了很久，似乎没人死去了。</P>

但那些飘荡生魂逐渐转化成怨灵、恶灵，他知晓人界生魄倘若转化为怨灵，便再也无法入轮回。</P>

他不忍心。</P>

小鲛人便小心翼翼的收集生魄，自身妖力不足，便使用了神君给他的髓珠，他日日夜夜的收集、保护着那些生魄，尽量不让它们被邪祟之气污染。</P>

他持一寸善念，守了一颗本心。</P>

可惜——</P>

实在太久。</P>

久到那些生魄在他身旁、在他体内，开始逐渐化为怨灵、恶灵，青褚也没有等到能把它们引入轮回之人。</P>

漫长的孤寂时光，那些怨气也侵蚀了他。</P>

即使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到神君设下的域界，用玄水无数次的清洗自己，却也没有办法再恢复被怨气侵蚀的鱼尾，更驱散不了浑身腥臭的恶气。</P>

他早已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借着一股执念收集生魄，然后把它们小心翼翼的保护在体内。</P>

纤细光洁的躯干浮现污秽，漂亮鱼尾也残破不堪。</P>

他已经，不识得自己了。</P>

青褚匍匐在神座之下，仰头望着遥不可及的神像脸庞，身躯中的怨气和生魄早就折磨得他没了当年偏执：“世间...”</P>

“果然没有不散的宴席。”</P>

“可神君大人。”</P>

“青褚似乎悟错了。”</P>

错了。</P>

世间最苦楚之事，似乎并非死亡。</P>

他此时才发觉，追寻一个千万年未曾再相见的人，更苦。</P>

鲛人的力量在失去，泪珠砸在神殿冰冷的地面上，他哭得极伤心，一如当年他得知神君要离去的时候。</P>

“修炼到此。”</P>

“不知可否前往神界。”</P>

“倘若不行，也罢了。”</P>

鲛人的视线逐渐模糊。</P>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修炼，没有力气再去尝新一轮的苦楚。</P>

崩塌声响起，鲛人最后睁开了眼睛，看一看他的神君：</P>

“青褚...”</P>

“便在此祝神君。”</P>

“万古千秋，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