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仍然在箱子里。</P>

漆黑，寂静，只能听到自己因为恐惧到极致，又意外平静下来的心跳。</P>

身体和灵魂好像分开了，时间被拉的极短又极长。</P>

咚咚……咚咚……</P>

黑暗中，祈舟睁大眼睛，又像是放弃了那样，闭上了眼睛。</P>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还要过多久。</P>

唯独记忆里的，染红了整个大厅，如红地毯一样鲜艳的鲜血，依旧留在脑海里，随着不断的描摹，鲜血红的要透过眼睛，从脑海里流出来。</P>

大厅里的建筑，奔跑着的人们……</P>

都变成了构成血色的一部分。</P>

祈舟发出一声呜咽，他感觉到了恶心，但能吐的东西早就已经吐干净了。</P>

他们……旅团……</P>

他们怎么能这样轻松，这样随意的杀人！</P>

没有仇恨，没有夙怨，只因为一件没有意义的所谓珍宝，就——</P>

“我们是盗贼啊，盗贼想要的东西当然是要用抢的啊。”</P>

“不相干的人杀了就杀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P>

……</P>

祈舟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好像这样就能攥紧冰冷的心脏。</P>

“敢逃走的话就夺走能力，打断手脚，关进箱子里。”</P>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告诉过自己，“旅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P>

他与一群强盗同吃同住了两个月，他跟着一群强盗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最后……他成了强盗的一员，成了他们的帮凶……</P>

那片弥漫了整个大厅的鲜血，有一部分出自于他——他的手上有过人命——他，杀了人……</P>

鲜活的生命，因他再也无法鲜活；永远定格于此，成了附着于他身后的亡灵。</P>

“砰——”</P>

祈舟听到了声音，茫然的睁开眼睛，视线中的东西有那么一小会是模糊的，他低下头在膝盖上蹭了一下脸，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哭了。</P>

是库洛洛打开了箱子。</P>

啊……是他……</P>

祈舟看向他，眼睛里倒影出他的脸，与脑海里的鲜血混在一起。</P>

他不理解，永远也难以理解。</P>

为什么，他们能毫无顾虑的夺走毫不相干之人的生命？</P>

“有决定了吗？”</P>

库洛洛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过了几分钟，祈舟才迟钝的反应过来。</P>

在被关进箱子之前这人问过他，并且让他想清楚。“是选择作为8号进入旅团，还是选择死。”</P>

死……吗？</P>

也不亏吧。至少他已经亲手演奏了他的《四时》；至少他已经亲自迈过往前走的脚步；至少，他亲眼看到了即使是上个世界，那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人也难以看到的东西。</P>

虽然不甘心，但如果要他在被杀和杀人之间做出选择……</P>

对不起，他太弱小了，他只是一个曾经躺了十年的废物，他的心被困于方寸之地太久，久到与那方寸之地同样渺小，难以承受他人生命的重量。</P>

与其背负着死于他手的无辜亡魂伛偻前行，他倒宁愿死掉——至少，他的心能够轻松的离开。</P>

“杀了……我……吧……”</P>

库洛洛听到箱子里的男孩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却又意外的平静，带着解脱的意味。</P>

“哦？”</P>

库洛洛伸手捂住嘴，目露沉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