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长空澄澈,朝日和煦。
我最喜欢南国的冬天,南国的春季太潮湿,秋季太干燥,夏季太酷热,冬季刚刚好,相当于我们北方的春天。
今天我醒得很早,因为今天我那只见过一次面的警察朋友又要来南方抓人了。他在电话里还是那样讲,抓到了就得立即带回去,不容停留,抓不到就趁机到A市来看我。他已经来抓过三个坏蛋了,那些坏蛋都是大笨蛋一抓就着,我希望今天要抓的这个坏蛋聪明一些,早早就闻风而逃。
我想我是很想男人了,才会违反公民品德希望坏蛋聪明。
人生的忧愁、痛苦和欢乐都是暂时的,唯有人性是永恒的。我已经熬了四年,很有些皮肤饥渴症的征兆了。
昨夜,真个是“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我不仅梦到警察邢远方,梦到连姓名都不愿提起的前夫,还梦到不该梦到的甘兴,梦的地点时而在青年乐园,时而在海边的玻璃沙滩上,和甘兴在一起时竟然是江水里,简直荒唐透顶。
我不知道甘兴昨晚过二十六岁生日,谭姨煮了鸡蛋线面叫他回来吃。我推开卫生间要洗澡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在里面了,抹了一头一身肥皂泡,我也一时怔住了。他眼睛睁不开,听到动静喊了一声谁呀,我回身就跑,忘了把门拉上。后来听到谭姨骂他长不大。其实他够雄壮的,比我前夫雄壮。我虽然是医生,但全方位看见大男人的也就是前夫和甘兴了,当然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喽,所以他也跻身于我昨夜的春梦之中。我真害怕,我李萍萍可能要犯错误了。
甘兴这小子要不是脸皮比我厚得多了,就是在女人面前展示多了,心里比我这个医生还不存芥蒂,他无事一样,叫我出来吃线面鸡蛋,和他一起过生日,还问我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谭姨将一碗鸡蛋线面端到我面前桌上,一边骂儿子没大没小的。一场尴尬如船过水无痕似的过去了。甘兴说,李医生你知道吗,门诊部的男人都在评说你最有女人味。我说甘兴呀你真会说甜蜜话儿讨人女的喜欢,门诊部的女孩子个个比我亮丽妩媚,甘兴说她们漂亮是漂亮但个个一股小姐味。男人嘴臭,也太刻薄了吧,怎么这样背后损人呢?甘兴又说,我们甘霖老板对三个女人评价最高,第一位是中央电视台第四套节目主持人王端端,第二位是香港凤凰台的曾子墨,第三位就是你李萍萍医生了。他还说,要是李医生年轻十岁多好呀。我说你们男人真是坏透了,就净会背后议论女人?甘兴说不想议论女人的男人还是男人吗?他们除了领工资外最兴趣的就是背后议论女人了。我说甘兴呀你肯定是积极分子吧?他们有没有议论尹秋霜呢?甘兴说也有呀不过主要是议论你李医生。我说恐怕是你甘兴在场他们才不敢议论尹秋霜吧?甘兴说也可能是吧。甘兴为了转移话题又说道,李医生你要小心丘比特,他丘比特说要是有李医生做一夜情人,他愿意少活二十年,那个人一见到美人就要以减去五岁十岁做代价,你算最高代价,二十年,我们都骂他癞蛤蟆,他说,你们忘记我们丘氏家族伟人丘吉尔教导了:一切都有可能!我生气了问道,哪一个丘比特?他说就是外科的丘医生呀。噢!就是他?难怪晚饭后回宿舍总是会碰到他,有一回他在小巷口蓦然出现把我吓得差点儿满地找心,却原来他暗藏祸心!近几天我总感觉有那么几个男医生爱跟我套近乎,都是出门人,太孤单,离开妻子久了难免会有寻找慰籍的要求,太怪罪人家显得自己没人情味,但自己的防患意识却不能没有,即便自己也有那种寻求慰籍的需要,也不可乱抛一片情,女人毕竟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到处留情,女人的情只留给一人。
想留给一个人。
这个人明天会不会出现?
他会不会出现却完全取决定于一个坏蛋!
完全取决于那个坏蛋会不会闻风而逃。
真是千古怪谈,但千真万确呀!
这就叫做世界真奇妙。
虽然昨夜“行尽江南数千里”,清晨又起得特别早,但我一点倦意都没有,像拧足发条的洋娃娃一样,放开手就蹦跳着往前走。男人真有力量呀!
我来到门诊部,静悄悄的,只有清洁工在擦地板。
来到二楼诊室,我把桌上的东西整理清楚,正要去拿一盆水擦擦抽屉。屋里都是清洁工擦洗的,屉里只能自己清洁。抬头忽见走廊尽头有人影一闪,心想,竟有谁来得比我早呢?
我走过去看看,贾和凤主任的诊室开着,她正在对镜梳妆。
贾主任没有住在医护人员的宿舍里,甘老板在门诊部的九楼给她租了一个小套间。清早贾主任都去公园晨练,而后在街上吃早餐,回到诊室洗涮化妆。
贾主任很注重仪表与化妆。她六十多岁了,有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眉毛却稀疏,眼圈发黑,鼻唇沟一直拉到嘴角,鼻尖发青,裸着几条细细的青筋,两颊下的皮肤松弛仿佛快和肌肉脱离了。逝去的美丽尤其叫人心疼,贾主任常常对着镜子感叹春光易老“人比黄花瘦”。因此,贾主住都是打着浓厚的粉底,涂抹眼影睫毛膏,画眉深浅更是可见良苦用心。如果不是近距离,你还是可以看见她还充满活力。这会儿,她仰起头刚要粉饰下巴的皱纹,让我看到她的一角真面目,我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楚之情。
“贾主任,来这么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