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产房小门,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单梦娜已经接下一个全身微微青紫色的女婴。我极力反对为省几元钱而简单地处理婴儿,起码在我的诊室不干,因而单梦娜正给女婴打安定,针头刚拔起来,女婴蹬了两下细腿儿,一声不吭转世投胎去了。
单梦娜精力充沛,信心十足,说道:
“李医生,你还没回去呀?唉呀,别担心,小事一桩!”
我撒了一个谎,说道:
“在B超室和小乔聊大天哩!”
我提醒单梦娜,婴儿可以慢些处理,应该立即给产妇静脉推注两支10C的缩宫素,臀部注射一支立止血,并且静滴加入·0g止血敏和0·g止血芳酸的5葡萄糖水。这样处理,宫缩有力的产妇,在胎儿娩出十至三十分钟内会自动娩出胎盘,万一宫缩无力,静推了缩宫素,不至于出现因胎盘滞留的大出血。
单梦娜说她也这么想。
三十分钟过去了,没见动静。
四十分钟过去了,脐带仍然悬在产妇的口。
妇产科医生最担心的出血征兆出现了!
我慌忙穿上隔离衣,心里很紧张,掌心全是冷汗,指头也仿佛胀大了许多,橡皮手套怎么也戴不妥贴。我抢救过多少产妇大出血,虽然也紧张,但从不害怕,因为那是在设备齐全的公办医院里。
我转身看产妇,看见她的产道口有一条细细的血柱一直往外窜。
我和单梦娜手忙脚乱开辟第二、第三条输液通道,又给静推两支缩宮素。
我捏住脐带头拉了拉,咬住了似的,纹丝不动
血柱依旧往外窜,而且愈来愈粗。
我一边准备手术器械,一边叫单梦娜赶快去叫外科卓杰然医生。如果胎盘实在娩不出来,很可能要切掉子宫保命。
卓医生的宿舍被特地安排在门诊部大厦的六楼,他有配合妇产科抢救病人的任务。
卓医生打着哈欠下来了,走进产房一看,脸上肌肉一下子绷紧,目光变得凝重,顿时平添了几分英气,思索着说道:
“很可能是胎盘植入。”
我心里正怕是胎盘植入,听卓医生这一判断,,两腿不由绵软无力。何秀秀已经引产了四个大月龄胎儿了,她的子宫环境肯定很不好,如果宮壁太薄,又有子宫内膜炎,出现可怕的胎盘植入是绝对可能的。
“手剥离吧,”卓医生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给你当助手。”
我仿佛已经看到站在血泊中的死神正张着渴望的大嘴,果断地点点头,并在几秒钟里决定了抢救方案:实施胎盘人工剝离。
“小单,给产妇吸氧。卓医生,你帮忙给静脉推注葡萄糖水00毫升。”
“李医生,”单梦娜恐惧地叫道,“血压又下降了,剩下90——50,呼吸也急促起来了!”
“加压输液!”我说,“别慌张!”
換上另一付无菌手套,我俯下身体,左手轻轻按摩何秀秀的小腹,右手并拢指头,慢慢探入宮腔,两只手一外一内准确配合,小心翼翼地把胎盘一点一点剝离出子宫宫腔,鲜血浸红了我的隔离衣,浸红了床上的垫单,浸红了一大片地板。
产妇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眼看一条生命就要含恨离去了。
我仿佛看见一片纸一样薄薄的黑影,从产妇身上飘起来,飘起来,飘出窗口。
那是离开躯壳的灵魂!
它像神秘的吸盘,把我的精神与力气全都吸走了。
“别慌!”
卓医生在我耳旁说道。我感到了坚强的依靠,像狂风巨浪里的小船驶进港湾。
“是不是给宫腔填纱布,紧握子宫止血。”卓医生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