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在沸水中泡了已有片刻,紧皱成一团的叶片舒展开了,变得柔亮顺滑,并且正慢慢地往杯底沉去。那瓷杯中的水亦随之被染成了浅浅的绿色,茶香开始飘散。
我把茶杯端在手里,轻轻啜了一口后,赞道:“好茶!”
孟婆子听到了我的赞许,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愉悦。
坐在我身旁的吴警长却没什么雅兴。他端着茶杯,只是不停歇地往杯口吹着凉风。等那茶温降下来之后,老头便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整杯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好几片茶叶也被他卷进了嘴里,他粗鲁地嚼了嚼,然后“呸”地一声吐在了地上。
孟婆子摇着头转过脸去。她的手里捏着杆毛笔,开始往一张白纸上写着些什么。年纪大了,她的眼神也不太好,写字的时候鼻子尖都快贴到纸上去了。
趁着这功夫,我得空打量起这座院落。院子不大,面南背北矗着两件瓦房,在东、西、南三面则圈起了一溜围墙。屋前的空地上摆着张小桌,我们三人正围着这小桌而坐。
院子里有棵皂角树,树下打了口水井。听孟婆子说,泡茶用的水就是从井中打来,而那水质也果然甘洌爽口。
我在四下里环顾,吴警长则抬头看着天。他转了转自己的肩轴,用抱怨的语气说道:“我这肩头酸痛得厉害,今晚晚上九成九还得下雨。”
“你那风湿也有十来年了吧?”孟婆子略略瞥了老头一眼,道,“回头我给你熬几副膏药贴贴。”
吴警长一晃脑袋说:“没用。人老了,骨头也锈了,还能回到少年的时候?这山里面也阴湿,在县城就好多了。”
“一会你就早点回去,等明天我做完了法事你再过来。”孟婆子说话间已经把该写的东西都写完了。她将那张纸递给吴警长,说:“就是这些,你看看吧。”
吴警长对着纸张念道:“香案一张,神龛一副,白布一匹,红烛五对,灵牌块,朱砂一瓶,麻绳一捆,大纸三刀,高香三捆……嗯,你再想想,别漏了点什么。”
孟婆子道:“全了,照着准备吧。”
吴警长点点头,把那张纸又推到我面前:“冯大侦探,这点小活就有劳你跑一趟了。”
我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面,问道:“我一个人去?”
吴警长翻了翻眼睛:“你不会连这点事也办不了吧?”
无端端又受人轻视,我很不爽地把那张纸折起收好,嘀咕道:“这有啥办不了的?”
“你得跑一趟县城。”吴警长摸出块破怀表看了看,“去县城的火车正晌午发车,你抓紧出发,正赶得及。回峰安的车下午五点从县城出发,买东西的时间也足够了。对了,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拿,得找个担担仔。”
我心中暗想:你跟我一块去不就行了吗?还找什么担担仔?不过这话又不能直说,我便绕了个弯子问:“你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