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办法啊，你不是说这县太爷与你交情极深吗？你想想办法啊，你再去求求他。”</P>

孙父坐在牛车上，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在腰间摸了半天新换的烟枪杆子，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P>

“这是他该得的。”</P>

良久，他说出这么一句，他终于想起那年冬至二人坐在一起喝温酒时，王昌德说的是什么了，他说的是，不论身处何地，身处何位，他都想做个好官。</P>

他瞧了瞧被养的白白嫩嫩的外室之子，用烟枪指了指孩子的脖子。</P>

“这玉，是哪来的？”他问道。</P>

那外室眼神闪了闪，不言而喻。</P>

“我打死你个贱皮子！让你勾人，你还贪这些银子，我孙家娶了你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P>

两人厮打在一起，一回头却发现孙父早已驾着牛车走出好远一截。</P>

“落花流水，今非昔比，又是一年。”他摇摇晃晃的哼着歌，带着他的那杆烟枪，往夕阳的方向走了。</P>

县衙门口，王昌德的目光随着牛车上的铃铛渐行渐远，他摘下头顶上的乌纱帽，转过身便看到仍坐在那的周幽明。</P>

周幽明拍了拍手。</P>

“王县令可真是刚正不阿。”他眼睛眯着，给人的感觉是在笑，却又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P>

王昌德抱着乌纱帽，缓缓跪下，将乌纱帽双手捧到周幽明的面前。</P>

“臣辜负了天子之恩，臣罪该万死，自请辞官。”</P>

周幽明没有接他的乌纱帽，转而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随后细细打量跪在面前的人。</P>

他头发已经白了许多，洗的发白的县令服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袖口也磨得起了边，周幽明记得这官服都是新官上任时比着尺寸量身定做的。</P>

“把县衙里所有人都叫过来吧。”</P>

“是。”王昌德伏的更低了。</P>

顷刻间，县衙里所有人都站在了周幽明的面前，周幽明越过跪着的王昌德，挨个审视县衙里的人。</P>

他们面色红润，看得出平日饮食是极好的，衙役的鞋底与护腕都是结结实实的，没有丝毫开裂的迹象。</P>

他又转身朝王昌德平日住在衙门的房间走去，房间里放了张床，床边放了一个矮脚柜，柜子上堆了许多卷宗，他拿起那些卷宗才发现是这片区域内尚未勘破的悬案疑案，边角已经被翻得卷了起来。</P>

那块象征着县令身份的印章，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盒子里。</P>

周幽明回到大堂，一群人仍维持着他走的姿势，他走到跪着的王昌德面前，接过他双手捧起的乌纱帽。</P>

他看到他的手在抖。</P>

“西县县令王昌德。”</P>

“臣在。”</P>

“徇私舞弊，感情用事，你可知罪？”</P>

“臣知。”</P>

“罚你从今日起进入半年考核期，考核期内接受全县百姓监督，半年内无污点即可继续担任西县县令。若是有污点，立马告老还乡，听见了吗？”</P>

周幽明将乌纱帽重新戴回他头上，沉声说道。</P>

“是，臣知罪。”</P>

王昌德瘫下身子，声泪俱下，却忽然晃了神，他说什么？</P>

“县令，没事了。”</P>

最小的衙役胆子最大，上前几步扶起王县令，一群人呼啦啦的将王昌德围在中间扶他起来，王昌德抹了一把眼泪，规规矩矩给周幽明磕了个头。</P>

“臣，多谢右相大人。”</P>

一抬头却发现周幽明早已出了门。</P>

王昌德又朝着天子之处磕了三个头。</P>

“臣，谢主隆恩。”</P>

另一边，王寡妇带着小川回布坊的时候，妮儿刚醒没多久。</P>

“娘，你做什么去了？”</P>

“娘去接小川回家了，那孙大壮被判了八年，再也不会欺负你了。”</P>

其余的事情，王寡妇不准备告诉她了。</P>

“真的吗？真的吗？”</P>

妮儿的眼泪掉下来，抱着小川趴在王寡妇的膝盖上哭泣。</P>

“没事了，没事了。”王寡妇流着泪，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你是最勇敢的孩子，娘知道，娘都知道。”</P>

妮儿袖子里仅剩的黄符，顷刻间化为灰烬。</P>

同时，在酒坊买酒的姜芜也感受到了。</P>

“怎么了？”小黄问她。</P>

“没什么。”姜芜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给老板。“走吧，回去了。”</P>

因果断了。</P>

我与你之间，也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