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秉成果不其然被岑尧声音里自然而然的亲昵所打动,眉眼间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也轻轻回握了下他的手,笑着附和。</P>
“岑主簿无需如此,府里的管事们放假时也喜欢四处走走,岑主簿还年轻,自然也该出去玩玩。”</P>
“更何况,待在岑主簿的办公之处,奴才也不觉得无聊。”</P>
汤秉成的声音渐渐轻缓了下来,他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似的,转了个话题道,“我坐等无事的时候,就会看看岑主簿练的字,主簿......莫要觉得我乱动桌案上的东西就是了。”</P>
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此时才发现还握着岑尧的手,顿时红着耳根慌忙的放开手。</P>
岑尧没注意到小公公的神色,他微微探过腰身去看桌面上的东西,才发现是他很久很久之前练的字,不禁半捂着嘴小声惊呼道,“哎呀,这字丑得很,怎么能让你看这些东西啊!”</P>
他伸出手就要拿旁边的东西遮掩住,“小汤公公要看我练的书法的话,我就去把近日的字帖找出来.......”</P>
桌上这些是他之前还没改正的字体,锋芒毕露,华丽柔媚,自从被刘主簿批评过之后他便舍弃不用了,只留有几张废纸还没有扔掉。</P>
忽然一只手阻止了岑尧的动作,只听汤秉成道,“哪里写得丑了?主簿这字分明再好看不过了,奴才便很是喜欢。”</P>
岑尧一听眼睛便亮了,他喜欢别人夸他。</P>
于是也一改刚才嫌弃的语气,转而捧着纸稿得意洋洋的道,“是吧,你也觉得好看?我从小就练的这种字体,旁人见了都觉得好,我娘也说漂亮。”</P>
“哎,只可惜刘主簿说了,我这字不适合去参加科举,得改。”</P>
他说着说着语气便失落下来,“为了届时试卷上的字工整些,我便收敛了许多,练习了另一种字体。你瞧瞧——”</P>
说罢岑尧便从那堆满书的角落里翻找了下,取出他现在练习的字帖来,指给小公公看,“你看看,这两种字体哪个好看些?”</P>
汤秉成认认真真的对比了一番,指着之前那份道,“两种字体都出自岑主簿的手,奴才觉得都十分好看,只是若非要说哪一个更好的话,还是这份更合奴才的心意。”</P>
这话说得岑尧心花怒放,脚尖都轻快的踮了踮。</P>
他就说嘛,刘主簿的眼光实在不好,他写的字本来就好看极了,只是没有遇到欣赏的伯乐罢了。若不是为了科举着想,他也不情愿换掉以前的字体。</P>
此时看着汤秉成便觉得顺眼起来,脸上的笑那是压都压不住。</P>
又听小公公道,“奴才对岑主簿的字实在是喜爱的紧,不知可否讨个巧,请主簿送奴才一副字?奴才回去之后必定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日日欣赏。”</P>
“哎呀呀,哪里用得着这样啊!”</P>
一向厚脸皮的岑尧难得连面皮都燥红了,谦虚的推脱了一番,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喜色与羞赧,“我.......我这也只是寻常水平呀。”</P>
还什么装裱起来,简直怪羞死人了!</P>
全无刚才显摆的姿态了。</P>
这青年被夸耀了几句,就被哄得面红耳赤,整个人叫软话好语揉成了毫无棱角的糖圆子,全身上下散发着热乎乎的、甜滋滋的气息,蜜糖滚了一遭似的香甜。</P>
笑弯了眼的俏模样,叫人嘴馋不已。</P>
可话是这么说,手却飞快的拿过纸张来,“小汤公公想要写什么?”</P>
汤秉成身子是朝着桌面的方向的,眼睛却不知道往哪里飘去了,全盯着青年主簿高高翘起的唇角上,见对方眉眼间尽是愉悦,晃了会儿神才轻声道。</P>
“那就请岑主簿祝我一句——”</P>
“得心应手,马到成功。”</P>
“好勒!”岑尧笑着应好,屏息凝神,提笔挥毫而就。</P>
方才怕青年觉得他太过轻浮,便没敢抬眼细看,此时见对方专注于笔墨了,汤秉成这才不用避讳的把目光落在岑尧的手上。</P>
这一看,便发现了上面的痕迹........</P>
玉段似的手指,白而细长,每一处骨节都生得恰到好处,美观而精致,叫人觉得赏心悦目。</P>
只可惜,手背上隐约有咬痕浮现,如美玉生瑕。</P>
“岑主簿的手这是怎么了?”安安静静的氛围中凭地响起一道声音来,汤秉成冷不丁的用指尖触碰上岑尧的手。</P>
彼时岑尧正落笔最后一个字,被他陡然摸了一下,差点吓得墨水滴落下来毁了整副字。</P>
他回头看着小公公白净温和的脸,眉头拧了拧又松开,竭力咽下差点到喉咙里的脏话,心想要不是看你刚才夸我夸得好,不然早开骂了。</P>
在这种专注的时候还敢过来打扰,小心削得你狗血淋头!</P>
见人黑漆漆的眼珠还直直的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岑尧只好含含糊糊的开口,“唔,前些日子心情不好,随口发泄咬的........”</P>
小公公似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没有,眼睛仍盯着他手背。</P>
半晌才道,“岑主簿的手生的这么好看,可得好好爱惜才是。奴才屋里有盒殿下赏的玉肤膏,能去除一切疤痕,奴才回去之后就把它送来。”</P>
玉肤膏,什么玩意儿?听着倒是挺名贵的。</P>
岑尧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背上快要消失的印子,觉得压根儿没有必要,但他看着小公公担忧不已的神色,还是安慰道。</P>
“没事没事,不过一小小痕迹,影响不了我写字。”</P>
他以为汤秉成看重他的手,是因为欣赏他的字,于是拍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我这虽是文人的手,却也干过重活儿,结实着呢。”</P>
汤秉成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睛看着他的手。</P>
“玉肤膏送过来,岑主簿记得要涂。”</P>
他重复着,仿佛这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临走前还再三叮嘱。</P>
只快出门的时候才又提点了一句,“岑主簿心情不好,奴才想来猜到了稍许,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P>
岑尧身形一顿,抬头看去。</P>
见他站在门口回望过来,低眉垂眼,面皮白净,似乎别无深意,只是随口一句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