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写道:"张王氏系嘉州一村妇嫁与农夫张三儿为妻。农忙时节其夫在山间劳作张王氏为夫送去茶饭——"村妇张王氏拎着篮子行走至地头将篮中饭菜及水罐取出招呼丈夫吃饭。
她被山坡的野花吸引上山去采花了。张三儿吃着午饭见瓦罐无盖顺手摘了几片植物叶盖着。瓦罐上的植物叶渐渐浸入茶水之中。
张三儿吃罢饭取水罐咕咚咕咚地大喝了几口放下瓦罐重新取那植物枝叶盖在罐口上又下地干活。
张王氏采得一捧山花回到地头"這花好看吗?我把它采回家用水养着半个月都不会凋谢的。"张三冷声説:"花插半月不凋谢女人能不能守半年妇道不出丑?"张王氏惊诧地问:"你這话什么意思?"张三儿生硬地説:"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少和你那表兄王可勾搭免得让村里人见笑。""你!整天疑神疑鬼真后悔嫁给你這样的男人!算了懒得跟你説!"张王氏扭头气呼呼地下山走了。
他们夫妻這番对话被一个偶然路过的村人听得清清楚楚。那人暗自窃笑着正要离去忽听张三儿一声惨叫惊回头只见张三儿捂着肚腹滚在地上。他赶紧奔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张三儿口吐白沫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淫妇……毒……"身子一挺死了。
不多时推官宋巩随村人来到现场。披头散发的张王氏赶来一见此状"啊"的一声昏过去了邻里赶紧以土法施救。张王氏终于缓过气来呻吟道:"我下山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呀怎么走得那么快呀天哪……"宋巩蹲在尸体前仔细验尸边验边向书吏报唱:"男尸体壮。腹部有小疱成片服色青黑双眼突出嘴唇微裂。两耳略肿肚腹膨胀肛门肿胀十指甲青黑耳鼻眼角有紫黑血流出……"宋巩取一根银针插入尸体喉头稍顷拔出银针呈黑色。又走到瓦罐前随意地将盖在瓦罐上的植物枝叶往旁边一拨捧起茶罐晃了几晃尚有剩水。将瓦罐交书吏轻声吩咐道:"好生带回衙门去找条狗试试。小心别倾了罐内的一滴剩水。"报案的村人挨近宋巩轻声道:"张三儿死前留下过半句话呢。"宋巩问:"什么话?"村人瞥一眼张王氏扯了扯宋巩。宋巩会意随那村人走到一棵大树后去。
张王氏问道:"宋大人我夫到底是怎么死的呀?"宋巩厉声道:"是被毒死的!"张王氏一听一声惊呼又昏过去了。
夜已深沉。宋慈在书房看着父亲的遗书。
宋父在遗书中写道:"当时验尸确定死者中毒而亡。又将剩余茶水喂犬犬饮后当即倒毙。目击证人亲耳听见妇人失德而引起的夫妻争吵更有邻里佐证张王氏与表兄王可过往甚密。当日将王可拘传到案王可也当堂供认与张王氏的通奸之实。既有通奸情节还有目击旁人更有下了毒的剩茶为证纵然奸夫淫妇拒不招供投毒谋命本案却也铁证如山。依大宋刑律判张王氏通奸失节谋杀亲夫处以凌迟;奸夫王可通奸谋命斩首示众!"读到這里他忽感轰然一声浑身一麻手一松遗书飘落在地。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弯腰去拾起遗书再读下去。
遗书上写道:"此案过去三年父偶尔得知当地山上长有一种剧毒野草名为断肠草其毒性更甚于砒霜。为父继而又从当年剩水的瓦罐中发现了两片早已干枯的断肠草叶。为父重新审阅当年案卷才发现张王氏与王可通奸杀夫一案中存有一大破绽。要是张王氏预谋毒杀亲夫又怎么会蠢到把毒下在她亲手送到地头的茶水之中啊?冤魂在天宋巩死不足以弥补误判之罪啊!"宋慈痛苦不已起身向外奔去用力拉开书房门却见老家院正堵在门外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强忍着悲痛伸手在老家院肩头按了一下。老家院心领神会让过一边。
宋慈跨出书房步履千斤地往灵堂走去。父亲的话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为父断狱失察铸成冤案。一世清名毁于一旦。纵然追悔泣血对死者何益?惟有一死谢罪方可告慰屈死的冤魂啊!"宋慈跨进灵堂伫立在父亲的灵柩前凝望着棺中亡父的面容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涌出。父亲的嘱言又如空谷之声在灵堂内回荡着:"慈儿常人有过改之为善刑官出错事关人命父谢罪自决别无牵挂。宋慈金榜题名、喜迎新人的双喜之日父亲宋巩却因错判人命而以死谢罪临终前留下了不许儿子涉足刑狱的遗命。忽然又传来好友孟良臣梅城遇难的凶讯。经宋母开导宋慈毅然带着英姑和捕头王奔赴梅城以令人叫绝的检验手段使隐藏在迷案幕后的知州卢怀德原形毕露。宋慈与岳父薛庭松联手使两任知县被害的真相大白。宋慈声名鹊起从此走上了刑狱审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