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什么嚎?扰的爷吃个酒都不能尽兴!”刀疤汉子明显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趔趄。一眼瞧见瘫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和她脚下的陈毓,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不是因为这俩小东西拖累,哥几个早拿着钱离开了,自己也不至于这大冷的天一个人守着间破庙。
本就一肚子的火,俩小东西倒好,还闹腾上了。照自己说,就该还像前些时日那般依旧饿着他们,也不至于刚有点儿力气就开始折腾。果然还是欠收拾,待会儿大耳光抽过去就都消停了。
越靠近两人,脸上的煞气越盛,右手更是运足了力气:
“以为爷是你们亲爹呢,就敢这么可着劲儿的哭!爷今儿个抽不死你——”
这世上但凡做这等伤天害理无本买卖的,多是好吃懒做之徒,心性更不是一般的黑,不然,又怎么会舍得对些天真孩童出手,做出这等断子绝孙损阴德的事?
小丫头这些日子以来也是被打怕了的,再加上年龄小,这会儿见刀疤汉子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小脸儿早吓得煞白,竟是指着地上的陈毓,除了没命的“啊啊”外,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
刀疤汉子却是看都不看地上的陈毓一眼,竟是俯身一下就捏住了小女孩细细的脖子,呲着一嘴黄板牙道:
“个千人弄的小婊子,再敢吵,爷现在就办了——”
一句话未完,身形忽然慢慢歪倒,眼睛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
他的身前正站着神情冷酷的陈毓,而那块本来捏在陈毓手中的尖锐瓦片,正深深的扎人刀疤汉子的奇穴中。
刀疤汉子身形猛一痉挛,只觉脑袋顿时轰鸣不已,两只眼睛也变得一片红通通,宛若要滴下血来似的,踉跄一下丢开小女孩,劈手揪住陈毓的衣襟:
“小兔崽子,你找死——”
虽依旧是凶恶的语气,眼神已是有些涣散。
陈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人变小了,力气也随之变小,但凡力气大些,方才那一下就足以要了这人的命。却是并不慌张,只借着身体的冲力,合身往前一扑,手更是死死摁在瓦片之上,用力太大之下,竟是连自己手掌都刺破,顿时有鲜血顺着白皙的小手淌下,陈毓却似是毫无所觉,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刀疤汉子带着些鄙夷的眼神终于变为恐惧——
自己方才的感觉竟是真的,眼前这身量尚小的娃娃哪像个五六岁的孩子,这般冷酷的眼神,竟然比手里有过人命的自己还要凶残,分明是来自地狱的厉鬼还差不多。
求生的令他想要讨饶,陈毓却是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手继续用力。
刀疤汉子慢慢歪倒在地,死不瞑目的双眼中全是骇然的气息——
实在是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真的死在一个如此年幼的孩童手中!
一直到刀疤汉子再没有一点儿生气,陈毓才收回手,漫不经心的顺手把手上的鲜血朝自己身上一抹——
待会儿要逃到县城去,自然要怎么惨怎么来,众目睽睽之下,刀疤汉子的同伙即便追过来,也必然会受到些阻拦。但凡能捱到逃进县衙,自己的安全应该就可以无虞——
陈毓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他当初被人掳走后,不过是被带到了临近的翼城县,与自己家也就相距一百多里罢了。再怎么说爹爹也是远近闻名的举人老爷,这翼城县离得这么近,应该听过老爹的名头……
倒是上一世陈毓太过年幼,又从未出过远门,才会即便逃出来,却反而越跑离着家乡越远,若非碰见颜子章,怕是这辈子都别想重返家园。
只是后来即便回去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家却是已然不在了,留下的不过是孤苦伶仃受尽苦楚的姐弟俩……
也因此,这刀疤汉子在陈毓的心中根本就是等同于杀父仇人一般的存在,这会儿亲手杀了他,也算了了两世的心愿。
又在地上呆坐了会儿,陈毓身上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去瞧方才那小女孩,却因为刀疤汉子掼倒的力气太大,又惊又怕之下已是昏了过去。
陈毓叹了口气——
上一世的诸般折磨早把陈毓的心磨得没了一点儿热乎气,甚而陈毓自认根本就是一个冷酷自私的无情人,即便后来习武,也从未想过当个世人称道的仁义大侠,行事却是越发乖张偏执,竟是万事全凭自己喜怒决断,落到外人眼中,简直就是个性情反复无常的怪物。
而平生第一等不能容忍的事,就是拐卖孩童。甚而每次外出,但凡发现有吃这一路的,陈毓都必然会下手惩治,且手段铁血狠辣。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曾经的经历让陈毓清楚,不管对什么样的家庭而言,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真是被人弄走了,就是和割心挖肺一般啊。就如同自己爹爹,平日里如何刻板的一个人,也会因为自己的猝然失踪而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亏自己曾经还以为爹爹那般不苟言笑的模样,定然是不像娘一般爱自己才是,哪里想到,爹爹却是为了自己的丢失生生赔了一条性命……
以上种种使得陈毓坚信,这世上心肠最黑的莫过那些拍花子的,最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相对而言,便总自觉不自觉的对拍花子的拐来的孩童存着些善念……
这小女孩的家人眼下定然也和自己家人一般,不定怎样的痛不欲生呢!
陈毓的性子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既然有了决断,当下就再不迟疑,抬手朝小丫头人中处用力一掐,小女孩吃痛不住,果然一下睁开眼来,待看清面前的人是陈毓,双手伸出,就想往陈毓怀里扑,分明是求抱抱求抚摸求安慰的模样。
却被陈毓攥住手就从地上拽了起来,板着脸冲小姑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