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 第45章 背水(1 / 2)

春秋王旗 花下一壶酒 2809 字 9个月前

中土神洲诸子百家之一的小说家一脉,曾有位姓段的大文豪,其人才高八斗、文笔卓绝,少年时也曾单人独行游历天下,关山万里路过西永安洲时,不知是受了什么启发,在其某一篇笔下故事中曾有过这样一段记载:酆都六宫,居于九洲之北,天下癸地,人死皆至其中!

后来这位段先生因其笔下精彩故事成名九洲,很多后来读书人开始对“酆都”一词出处寻根究底,但因为临渊学宫曾对九洲仙家江湖下过封口令,不得讨论外传酆都一事,故而那些看过段先生小说的普通九洲百姓,其实并不知酆都到底在何处,只是以为这个“居于九洲之北”的说法可能是那位段先生作为小说家,自己杜撰而来的虚构说辞。

但是,在仙家江湖之中,居于三品以上的各大仙门大多都知道一些其他事,比如道门一脉曾在某部经文宝诰之中也有过一段相类似的描述,“罗酆山在北方癸地,其上其下并有鬼神宫室,山上有六宫,洞中有六宫,是为六天,凡六天宫是为鬼神六天之治也。”

所以,所谓酆都,确在天下九洲之北的汪洋大海之中。

万年前五族大战之后,溃退出九洲陆地的魔族与鬼族遗民,无处安身之下,不得不在无尽大海之中寻求落脚之地,而这个酆都便是其中比较大的几处所在之一。

另外,当年临渊学宫在颁布九洲江湖仙门九品制时,也曾就此事做过一些安排,天下仙门大凡晋升到了一定品秩之后,就必须要以“战功”支撑品秩提升,无战功者不得无故升迁是定死的规矩,而这其中的战功所向,那座北方酆都便是目标之一。

可想而知,酆都中人于九洲之内而言会是如何的众矢之的?

但是今日,这位自称酆都墨千秋的墨大先生率领着如此之大的一套阵仗,不仅踏上了礼官洲的陆地疆域,并且还能穿过一洲北方的无数大小帝国、仙山福地和修行宗门,长驱直入抵达位于礼官洲中部的承云帝国凉州城下盐官镇,虽然是有那超过二十位的肉身成圣、起步至少十境武圣的金身武夫汇在一处,确实是一股磅礴已极的战力的缘故,但能如此悄无声息抵达这里,依旧让人不可思议,因为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提前传过来,中土临渊学宫和三教对此一无所知,身在礼官洲盐官镇的坐镇诸圣也没有丝毫察觉…

今日局面,值得玩味。

……

墨千秋站在盐官镇西侧的万丈高空之中,等到麾下武夫齐聚小镇四方,如四面围城般将这座小镇团团围在正中心之后,笑着说出了那句“破阵请赐教”,瞬间就将这座大阵内外气氛拉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弯弓不越,摩拳擦掌!

长身而立站在五方亭顶端的天书连山,对于四面八方突兀现身的那一众绝巅武夫恍若未见,表情也不见任何惊恐变化,只是定定看着那白衣人淡笑道:“墨大先生如此处心积虑瞒过坐镇边地的各方圣人,不远万里亲临阵前,也算是花了大心思,又下了大决心,只是若今日不得功成,不知道以墨大先生之才,还能不能安返酆都?”

高天之上的那位白衣人闻得如此红果果的威胁,表情也不见丝毫变化,笑道:“周先生倒也不必如此恐吓于我,你是天生圣人,不需要像我们这些人一样步步爬高,如此福缘虽然确实是少了许多费心事,但想必你也不会如我等一样,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就时时刻刻体会着什么叫有前无后不胜不归!所以,恕本座直言,于亡命一事,周先生实不如我等!”

两人之间,第一回合的言语交锋,半斤八两,不胜不输。

天书连山听着那墨千秋的回答,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之色,世间言语争锋,有些时候能杀人,有些时候…还不如个屁臭!

他笑了笑没有多言,只是身形一闪从那凉亭顶上消失,然后就坐在了五方亭中的那张石桌边,看了眼桌上那各归原位的三十二枚棋子,挑了挑眉继续道:“既然墨先生有如此大的决心毅力,又有如此充裕的武备随驾,那就请入亭一叙如何?不入虎穴,何谈亡命?”

白衣人墨千秋低头看着那座扎根于大阵中心的五方凉亭,听到连山的那句邀战之言,淡淡一笑,提起手中折扇朝那分列八方的麾下武夫轻抬了抬,然后就见那二十余名出自九洲域外的金身武夫齐齐抬手起势,如出一辙一手下捞一手高抬,霸王举鼎起手式,随着各自一声沉闷暴喝,就如同巧妇揭锅盖一样,齐心协力将那如金碗倒扣在小镇上方的光幕拔起了一道等人高的缝隙出来!

这个动作,正应了武夫八境的境界名称“拔山”,霸王举鼎,力拔山兮!

前后各四字,皆出自石矶洲楚王府那位单凭膂力开府建衙,又脱离临渊学宫辖制而安然无恙的绝顶王侯,尽是神迹!

得入其门的白衣人墨千秋见状微微一笑,闲庭信步一脚越过那道高过头顶的宽大缝隙踏入大阵当中,第二步落下时已经身在了五方亭之外!

不过,这位号称酆都鬼侯、军师祭酒的墨大先生,在脚踏实地之后并未直接进入凉亭之中,他先是看了眼那个端坐桌边的阵主,又侧头看了眼不远处那个在此刻看起来略显突兀的单薄少年,随后挑眉玩味道:“此时此地如此情境,一个身在断头路上的少年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站在这里,不受这盐官大阵的幻境之苦?周先生可别告诉我,你是打算诓我与这小兄弟一起当那狱友吧?”

天书连山闻言转头看了眼墨千秋,以一个同样挑眉的表情回道:“难不成墨先生是觉得,自己的棋艺还比不过这样一个幼龄稚子?你那个军师祭酒的名号怕不是偷来的吧?”

“这个时候还使激将,周先生也确实是瞧得起我那个不成器的名号!”

墨千秋又是好笑又是嘲讽般摇了摇头,继续道:“还是说周先生觉得本座亲自率军至此,会是没有提前做过任何的功课就一头扎进来的?盐官镇历经万年,千秋万代间用这副棋盘棋子对弈过的人,不知道周先生心中有没有个确实数字?如此多套棋路叠加下来,怕是早将这正反三十六子的所有路数都演完了吧?也不知本座这一局,是与你周先生下,还是与这少年下,还是与那万年间的无数执棋人下?又或者是与那位远在石矶洲掌管天下楚河的楚霸王下?”

“有区别?”天书连山转头笑眯眯看着墨千秋问了一句。

其实对于眼前这位酆都鬼侯,会对这座大阵能有如此清晰的认知与了解这件事,天书连山早有估量,也并无意外,有些事情老早之前就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放在这座小镇中亘古未变的东西不算少,但真要一样样数起来其实也不算多,以眼前这位仅仅靠着那颗脑子就能在酆都城中混到一人之下地步的能耐,若说他看不出这副棋盘有问题,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但是,事情局势就摆在这里,这局棋你入还是不入,其实已经与你能不能看得懂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既然都已经放了话要破阵,那么哪怕此刻坐在对面的是三教祖师,这该入的局你还是一样得入,别无他途,这才叫真正的阳谋!

既然是要算计,就得是双方互相算计,只是一方有脑子,而另一方没脑子,那还配叫对局?如此简单的话,诸子之中小说家一脉的那帮人还不得一天之内就给你编出几百万个来?

墨千秋被天书连山如此一问,也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倒也确实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周先生若不与我一起坐牢的话,恐怕此刻还在那边替我守着后门的那些个傻大个们,要不了多久就得全折在你周先生手下了,到时候我这个军师岂不也得独木难支?还谈何破阵不是?”

“若是如此,墨大先生还是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你既然能悄无声息到得了这里,想必归程之上也定能一番风顺,平安顺遂!”天书连山闻言还是笑眯眯看着墨千秋,老子就是摆明了要耍赖欺负你,就问你服不服吧?

白衣人见他如此,也有些好笑又古怪,抬起手中那柄漆黑如墨的玉制折扇轻轻敲了敲脑门,随后笑看着连山笑道:“既然周先生非得耍赖取胜,那就由不得本座也非要耍一次赖皮不可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吧嗒一声摊开手中那一柄墨玉折扇遮在身前,随后笑看着连山道:“只是不知道,若是家里的梁柱塌了之后,周先生还能不能在这里安坐如山?阁下是该先去救你那重如泰山的天书本体,还是该在这里死扛棋局,而后再陪着这座大阵一起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