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你可知西陵城依山而建、据险而守，最是易守难攻，当初西夜国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便占领西陵的？”顾来之问道。

秦琅微微摇头以示不知，轻微的摆动却依然从头上抖落下几粒雪渣子，这让他眉梢轻蹙。

“西陵城沦陷速度之快，全是因为秦国远远低估了西夜忘恩负义的速度与卑鄙无耻的程度。秦国庇护西夜几百年，给予资源无算，就算是养条狗，危难时刻也知道帮主人狂吠两声。可谁知道，西夜竟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顾来之抓起一捧洁净的雪就塞进嘴里，润了润因说话过多而有点干渴的嗓子，然后随意吐出几粒难嚼的冰渣子，继续说道：

“当时点苍城破，全城遭屠，军民死伤无数，消息传来，举国震惊。朝廷还未做出下一步紧急部署，又得知洛霞郡叛出秦国，这让本就因新老王权更替而人人自危的咸阳城官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乱得更是找不着北。

当时新王尚未大权在握，朝廷又自乱了阵脚，偌大一个秦国，一时间竟然仿佛无头苍蝇一般。”

秦琅眉头紧皱，十年前秦国的艰难处境，如今仍不免牵动他的心神。

“如今秦国的西北军统帅——武遗风将军，当时还只是西陵城的守将，在得知秦国遭遇剧变后，心系咸阳安危，便密奏一封快马加鞭送往咸阳，请求领军平乱，以镇局势。

以那时的马力，在西陵与咸阳之间来回一趟至少得五天，以武将军那脾性，哪里坐得住？再说了，局势等不起，秦国也等不起。”

秦琅轻微点头，以示赞同。

“于是武将军不等咸阳传回消息，就星夜率领西陵守军驰援咸阳，只留下一小部分人马驻守西陵城。”顾来之说道。

“所以西夜叛军趁机压境，以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短时间便攻破西陵城？”秦琅问道。

“并非如此，如此怎能看出西夜的卑鄙无耻呢？”顾来之摇摇头，“武将军临走前有交代，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在他回来之前，均不得擅自打开城门，即使是西夜军出现，打着支援秦国平乱的名义，也不行！”

“那后来呢？”

“后来西陵城外果然来了一批为数不少的西夜军，说是援助秦国平乱，为两国和平安好，愿倾尽国力。守将自然是好言辞谢一番，将西夜军劝回。西夜军也没有过多坚持，却不想其撤军之后城外又来了一批西夜的百姓。”

“百姓？”秦琅不解。

“说是自发组建的民间组织，感念秦国几百年对西夜的照拂与庇护，如今听闻秦国遭遇劫难，虽人微力薄，却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顾来之顿了顿说道：“守将自然是不会打开城门，好言感谢一番后便欲打发走，却不料人群中走出来一老叟。

老叟年龄颇大，发须皆白，拄着拐杖。

守将奇怪，这把年纪了，路都走不稳，也想到秦国略尽绵力？

一番交谈得知，老叟曾养有一女，早年嫁往秦国岭南郡，如今听闻岭南郡沦陷，遭遇屠杀，老叟心系独女安危，终日不得安宁。

如今只愿，万水千山，再见女儿一面，宁死也无憾。”

“所以守将打开了城门？”秦琅问道。

“当然没有。”顾来之说道：“守将牢记武将军的军令，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得打开城门。

那些西夜百姓也并未气馁，便在城门外等着，直到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雪，才被迫离去。

第二天一早，守将巡视关防，赫然发现那老叟拄着拐杖，站在城门外，已然冻成了一块冰雕！”

秦琅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只听顾来之继续说道：“守将顿时心中愧疚万分，只觉是自己害死了这心系爱女的孤苦老人，如今若再令其曝尸荒野，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于是立马下令将老人遗体搬回城内好生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