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下去,按市价收购相邻的民宅合并,并按照侯府规制,令内务府负责改建。”</P>
说到此处,朱元璋嘿嘿一笑。</P>
“凭这小子的能耐,过几年捞个侯爵不在话下。”</P>
“这次就当作提前赏赐给他。”</P>
“这小子对朕任命的锦衣卫都督看不上眼,给他宅子总不至于推辞吧?”</P>
“如此一来,两份赏赐合一,等他日他立下功劳,也不必另寻地皮建宅子了。”</P>
看着朱元璋兴高采烈地打着如意算盘,马皇后在一旁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不过细想之下,这份赏赐倒也颇为恰当。</P>
至于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暂且等到情势明朗时再说罢。眼看朱元璋心情好转,马皇后起身走向门外。她始终遵循窦澈所叮嘱的早晚锻炼习惯,如今已卓有成效。</P>
马皇后围绕御花园缓步行进的同时,一道圣旨也下达到了太子府。太子府中,原本正在延续上一顿酒局的众人,在接到圣旨后均面面相觑。</P>
“恭喜窦兄。”</P>
“侯府规格,这可是极大的荣誉。”</P>
听着朱棣的恭维,窦澈看着手中的圣旨,忽然转向朱标问道:</P>
“这么说,年后我就搬不进去了?”</P>
“那当然。”</P>
朱标毫不犹豫地点头应答。</P>
“别说整合周围宅邸需时日,单是侯府规制的设计,就得工部仔细研究——你怎么还站在这里?”</P>
朱标话说到一半,瞥见传旨太监尴尬地站在不远处,于是开口询问:</P>
“太子殿下,是今日宫门之外,皇上有旨,让奴婢前来……教训吕侧妃。”</P>
“您看……”</P>
太监此言一出,餐室内骤然静寂无声。朱标脸色登时难看起来。</P>
吕本去年逝世,理论上吕光作为独子应守孝二十七个月。鉴于吕本仅此一子,加上吕氏家族的关系,朱元璋特地下旨允许吕光夺情,保留其八品官职。即便如此,吕光也应恪守孝道,食素慎行才是。</P>
可今日不仅在至臻楼大摆身份,更是不慎冒犯了皇上。倘若严格追究,持剑指向皇上之举足以将其打入死牢,现下这般处置已然算是顾及朱标的面子。</P>
朱标面色冷漠地挥手示意太监自行前往后宫,随后坐回桌边,自斟自饮一杯酒。</P>
“大哥……”</P>
望着朱标阴郁的脸色,朱棣关切地唤了一声。</P>
“我没事——唉!”</P>
朱标用力摇头,满脸无奈地叹息道:</P>
“吕氏平时温婉贤淑,没想到她的兄长竟是如此嚣张跋扈!”</P>
“若不是这次恰巧撞见,还不知他会借着我的名义在外做出多少惹人痛恨的事来!”</P>
“老四,你管理着锦衣卫,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吗?”</P>
“我……”</P>
朱棣十分委屈。他接手北镇抚司没多久,况且毛骧不可能把所有情报资源都交给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窦澈。</P>
窦澈则拍了拍朱标的肩膀,沉声道:</P>
“吕光不过是个蠢材,本身并无作恶的实力。”</P>
“无非是被人吹捧几句,进而被利用罢了,本质上不过是个棋子。”</P>
“类似的事情以后还会更多,习惯了就好。”</P>
朱标脸色愈发苦涩。窦澈不但没能给出根除此类问题的办法,反而劝他习惯。朱标心中明白,现在身为太子,就有吕光这样借其名号胡作非为之人。</P>
倘若日后自己登基,后宫之中不知会有多少小舅子觊觎权势。一旦他们与外界那些心怀鬼胎之辈勾结起来,</P>
朱标不敢想象届时朝廷会是怎样一番混乱景象。</P>
“这便是你所说文官集团吗,窦兄?”</P>
朱标轻声自语,声音微弱到连旁边的窦澈都没有听到。</P>
此刻窦澈心中正思索另一件事。</P>
自己是否无意间,把未来建文帝的舅舅给坑了?</P>
太子后宫之内,吕氏面色苍白,全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聆听来自皇上的训斥。通常情况下,皇上极少亲自下旨斥责太子后宫,即便有过失,也由皇后下懿旨申斥即可。</P>
然而,这一次吕光的胆大妄为超乎所有人预料。他竟然敢手持利剑,直指大明开国以来几乎全部的核心班底。</P>
得知此事,吕氏犹如晴天霹雳,无法接受自己那位一贯唯唯诺诺的兄长,竟敢做出如此疯狂之事,甚至在皇上面前自称皇亲国戚。</P>
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时远时近,吕氏感觉自己恍惚迷离,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远离自己。</P>
“太子侧妃吕氏,请接旨谢恩。”</P>
正当吕氏沉浸在这种昏厥般的状态中无法自拔时,太监突然提高了音量,将她从恍惚中唤醒过来。吕氏下意识地接旨谢恩。</P>
接过圣旨后,圣旨上赫然出现的四个大字,犹如一把尖刀深深刺入吕氏的心智,让她几乎要眼前一黑晕厥过去。</P>
那四个字是——各安其分。</P>
圣旨中有许多更为严苛的措辞,但唯有这四个字,如同重锤般击碎了吕氏内心最后的一丝侥幸。</P>
早在几年前,吕氏心中便悄然滋生了一个幻想,期盼着太子登基后,自己能成为中宫皇后。然而,此刻这四个字,无情地宣告了她的梦想破灭。</P>
68号令之下,其子允收将彻底摆脱庶子身份,赢得皇位继承的资格。然而这四字圣旨如同破梦之锤,击碎了所有希望。</P>
无人比吕氏更能掂量这四字背后的沉重份量。这份诏书的存在,即便日后朱标登基,也无法使她成为皇后;她的儿子,也就此丧失了登上九五至尊的机会。</P>
“母妃……”</P>
吕氏从恍惚中回神,身边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声音。她抬眼看去,朱允收不知何时已跪在身旁,面露深深忧虑,注视着她。室内灯火已然点亮,在摇曳的光影中,朱允收稚嫩的脸庞尽显担忧。见到朱允收,吕氏终是抑制不住情感,一把抱住他,泪水决堤般涌出。</P>
“我的孩子……”</P>
朱允收面对泣不成声的母亲,显得手足无措,只能本能地轻拍吕氏的肩头,低声安慰。在吕氏悲痛欲绝之时,朱允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奔出,身后太监宫女的呼喊声旋即回荡在东花厅外。</P>
此时,在东花厅内,窦澈三人饮酒正酣。忽闻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童音:“父王!请您救救母后吧!父王!”</P>
“允收?”</P>
朱标闻声,面色骤变。而朱棣则起身出门,一把抱起朱允收,笑容满面地走进屋内。</P>
“哈哈,允收,怎么了?”</P>
“四叔,母亲她哭了很久!父王,无论母亲有何过错,孩儿愿一力承担,请父王宽恕母亲!”</P>
窦澈在一旁看着朱允收在朱棣怀中挣扎着向朱标跑去,不禁感到一阵异样。这位未来的建文帝,就如同他那位侄孙一般,是帝王之中既弱且骄的典型,能在看似必胜的局势下,短短四年间就将江山拱手让人。若刻薄点说,就算龙椅上栓条狗,也不会败掉如此庞大的江山。然而,这样的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