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运气好,撞上了一个天才罢了。</P>
若非那个甲列十六号,这场县试无疑会沦为一场彻底的闹剧。</P>
惋惜之余,</P>
他们瞥向曾泰桌面那份试卷的目光中充满不甘。</P>
无论哪一方都明白,</P>
此次曾泰能够化险为夷,</P>
如果说他临危不乱重启考试的做法占有一分功劳的话,</P>
那么剩余九成九的功绩,无疑归属于那位考生。</P>
那个甲列十六号。</P>
来自应天府的窦澈。</P>
从此刻起,这个名字首次在中层官员圈子里流传开来。</P>
“诸位,如今名次已定,本官明日将进宫上报,并请求彻查此次考场失火事件。”</P>
“在此之前,请诸位留在贡院之内,若有名次泄露,休怪本官不留情面!”</P>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滚滚烟火的映照下暂时落幕。</P>
而赢得绝对优势的曾泰,首先将关注点集中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上。</P>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P>
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一说。</P>
这场大火若是发生在贡院再远一点的地方,或者在贡院其他方向燃烧,</P>
都不会对贡院造成如此严重影响。</P>
而倘若火势再逼近四尺,哪怕一丝火星溅入贡院内,</P>
曾泰就有充足理由终止县试,开启龙门疏散考生。</P>
然而,这场大火就是如此蹊跷,如此……恰到好处。</P>
想到此处,曾泰下意识抬头仰望苍茫夜空。</P>
与此同时,在户部侍郎府邸,</P>
胖管家正得意洋洋地向郭桓汇报近日进展。</P>
胖管家行事极为谨慎,他深知这是一个获得郭桓器重和信任的机会。</P>
因此,这些天他一直亲自盯着窦澈进入考场,又亲眼看着窦澈走出考场。</P>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前来禀告详情。</P>
“老爷,卑职可以肯定,那个窦姓小子这些天确实老老实实地参加了考试,并未采取任何替代作弊的手段。”</P>
“卑职在首日放了一场火,那天窦姓小子走出考场时,脸上尽是烟熏的痕迹,足以证明他始终身处考场之内……”</P>
郭桓显然对胖管家的细致入微十分满意,</P>
他满意地点点头,甚至主动起身,拍了拍胖管家的肩膀,令胖管家更为谦卑地躬身。</P>
口中不断称赞道:</P>
“很好很好,我让你处理的其他事情如何了?”</P>
胖管家谄媚一笑,忙不迭回应道:</P>
“老爷放心,卑职明白县试首场最为关键,所以在贡院附近故意放了一把火,烈焰熊熊,浓烟滚滚。”</P>
“在如此火借风势、烟雾弥漫的环境下,常人呼吸尚且艰难,更不用提能平静作答了。”</P>
“卑职仔细观察过,窦姓小子脸上虽遍布烟灰,唯有口鼻附近较为洁净,显然是忍不住用手擦拭所致。”</P>
“在这样的影响下,即便他是文曲星下凡,也绝对无法高中!”</P>
胖管家言语确凿,为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火灾颇为自豪。</P>
仅凭这一场看似简单的火灾,便能一举解决老爷心头两大忧虑。</P>
就算那位老对头在此,怕也做不出比这更完美的安排了。</P>
果不其然,郭桓再次赞许地点点头。</P>
“做得好,那小子让我们家承受了重大损失,这次算是给他的一点小小教训!”</P>
“通过这把火,让他明白……”</P>
“无非是个卑微医籍出身的人,竟也觊觎通过科举登堂入室,真是荒谬至极!”</P>
“此事过后,待我得空,定要让窦澈尝尝苦果!”</P>
郭桓愤愤咒骂一番后,顿感一身轻松舒畅。</P>
历经今年连番挫折后,似乎终于迎来了转运之机。</P>
仇敌科举受挫,自家走私马队亦安然过关。</P>
一切似乎正逐渐步入正轨。</P>
思及此处,郭桓惬意地举起茶杯轻啜一口。</P>
突然间,他若有所思地转向身旁的胖管家。</P>
“我想起来了,老李曾提及,这批货与平常不同。”</P>
胖管家闻声愣住,眼神闪烁,随即回应道:</P>
“老爷,李管家先前确实来信提过,此次江南商贾备了不少瓷器。”</P>
“据说他亲自查看过,大部分均为刚出炉的景德镇瓷器精品。”</P>
“声称其非凡出众,工艺绝伦,在草原上必能卖上高价。”</P>
胖管家言辞恳切,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迟疑。</P>
郭桓瞥见此景,不禁没好气地追问。</P>
“有话直说,这般忸怩作态做什么?”</P>
胖管家满脸堆笑,谨慎措辞道:</P>
“老爷,我只是觉得,咱们以前从未涉足过瓷器生意,这次的市场反响如何实难预料。”</P>
“那帮江南商人狡猾得很,这批货说不定就是他们仓库里的积压库存。”</P>
“万一李管家那里不小心疏忽了,会不会……”</P>
胖管家颇为巧妙地敲打了一下李管家,他并未直接指责李管家的决定,而是站在郭桓的角度思考问题。</P>
然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含义,无疑是暗示李管家行事过于冒险。</P>
然而,郭桓对此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P>
“老李一贯稳重,既然他未持异议,必然有其深思熟虑之处。”</P>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的决策权,我不是赵匡胤那样的人,不会让将领按照兵书打仗。”</P>
尽管如此表态,郭桓仍不禁下意识地望向固原镇方向。</P>
倘若计算信件传递时间,车队恐怕早已驶离固原镇多日。</P>
今日九关闭合,再次开启则要等到明年盛夏。</P>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草原之上究竟会发生何等变故,无人能预知。</P>
骤然间,郭桓心头一紧,仿佛忘记了什么,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P>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P>
片刻之后,郭桓便将这份担忧深深埋在心底。</P>
“您说什么?”三日前,固原镇之外的塞外之地。</P>
“这批货物中有超过六成竟是瓷器?”</P>
驾车的总把式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管家,惊呼出声。</P>
“李管家,之前老爷的安排并非如此!”</P>
“我们这次运送的货品,难道不是粮食、茶砖和布匹吗?”</P>
“怎么变成瓷器了?”</P>
李管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拍拍总把式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P>
“老张,你要理解老爷的苦衷。”</P>
“你身为家中资深之人,因此老爷才选你担任此行的总把式。”</P>
“你也知道,这批货实际上是老爷从江南富商那里借来的,为了老爷的处境着想,我们必须追求更大的收益。”</P>
“粮食布匹虽在草原不可或缺,但单价低廉。”</P>
“而这批瓷器则迥然不同,它们在草原上堪称人见人爱的稀罕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