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是个阴天，大家照常训练，中途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乔教练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之后到了下午六点，所有人离开后，就剩下罗茜与陪练在游泳馆里单独训练，包括我。”

“你也在？”陈冲稍显诧异。

“是的。”乔教练苦笑摇头，“若按照准确一点的说法，我其实才是每天最晚离开的人，毕竟我还要针对不同学生的特点及时制定第二天的训练计划。这是我的习惯，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可为什么无论是网上的信息还是找人询问，都只在事后才提到你？”陈冲疑惑。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实情。”乔教练唏嘘不已，“我曾今也看过网上那些消息，只是大家众说纷纭，口口相传之后，早已偏离了事实。总之，只要不是出自当事人之口，事情总归会有些出入。”

陈冲点头表示赞同，就像有关那名陪练的说法，网上说是生病去了医务室，而张唯唯则说是去了卫生间，从可信度而言，自然是张唯唯说得比较准确。

当然了，无论是去医务室还是卫生间，都说明陪练的确不在场。

陈冲没有说话，等待下文。

“我那个时候虽然在游泳馆，但并没在游泳池，而是在自己的办公室。”果然，乔教练继续说道：“主教练的办公室除了日常办公用品外，还有一台监视器，用来全方位观看学生的训练情况。换句话说，游泳馆内的监控和整个学校的监控系统是独立的，当然，监控只针对公共区域。”

“这么说来，你只要在办公室，就能看见馆内的所有情况？”陈冲追问。

“没错，我是主教练教练，不是助理教练，那么大块区域，我不可能注意到每个点的训练情况。”乔教练点头，“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是通过观看监控或是监控回放来寻找学生的不足，然后制定相应的训练计划，交给助理教练去落实。”

“那么你当时看到了什么？”陈冲提起精神。

“当时游泳馆内的确只有罗茜与陪练两人，他们很少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罗茜在水中熟练技术要领或者做耐力训练，而陪练则在岸边注意水中的情况。”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乔教练说上一段便要仔细回忆，担心忽略有可能存在的不正常之处，“除此之外，也没有不寻常之处，一直到训练结束。”

“嗯？”陈冲蹙起眉头，不太明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唉，你没有听错，的确是到训练结束。”乔教练叹了口气，“游泳本就是极其消耗体力的运动，就算罗茜再有天分，也不可能超负荷训练。

你应该明白，人在疲惫的状态下，很容易出现训练损伤，包括抽筋。所以我对她的硬性要求是，延长训练时间没有问题，但绝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换句话说，她每天单独的训练时间只有六点到七点，而这一习惯从未因任何突发状况有所改变！其实，她已经足够努力，没必要单独训练了啊”

陈冲也跟着叹了口气，从对方说话的神态以及语气不难看出其对罗茜的期望之高，喜爱之深，甚至词里行间也尽是深深的自责。

“难怪张唯唯在说起这件事情时会那般苦涩，因为乔教练将罗茜的死全部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导致他始终无法走出阴霾，生怕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下一个学生身上。”他想。

“如果罗茜准时结束了训练，那么她为什么还会溺死在游泳池里呢？”

闻言，乔教练也显得十分困惑，而这种困惑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惊惧，“当时从监控中，我明明看见她从泳池中出来了，然后接过陪练递去的毛巾后，直接回了更衣室，至于陪练，则捂着肚子去了卫生间。”

“再然后呢？”

“再然后该死的。”乔教练似乎一激动就喜欢拍桌子，“若不是那个混账快递，我一定能及时救下罗茜！”

陈冲心里咯噔一跳，敏锐捕捉到一个极其关键的字眼，救下。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用这个词形容？

那肯定是知晓对方深陷险境。

“不不，你别误会。”乔教练深吸口气，见陈冲眼神狐疑，赶紧解释起来，“这件事要从那个混账快递说起。”

他咬牙切齿，“就在罗茜进入更衣室不久，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是我在网上购买的一双皮鞋到了，并放在学校为我分配的教职工宿舍楼里面，让我去签收。”

“所以你去了？”

“唉，去了。”乔教练双手撑着额头，“你说，这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么”

“怎么说？”陈冲不解。

“学生也许因为我教练的身份有些怕我，但学校里的老师却很了解我，如果泳池里面还有人，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陈冲恍然大悟，前者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看见罗茜结束训练并且去了更衣室，他也不会提前离开，而如果没有那个快递存在，他就算知道罗茜训练结束，也还会在办公室呆上一段时间。

简言之，这之中少了任何一个因素点，他都会在办公室呆着。

“是否巧合暂时还不好说。”陈冲面色平静。看来这位老教练将一切不正常的事情与脏东西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会露出惊惧的神色。

这也难怪，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而鬼若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问题是，罗茜的死并非因为鬼，而是人！

俗话说得好，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就像美食街一直存在的那些鬼，它们通过各自的媒介出现在现实世界，却并未影响常人的生活轨迹。

“再之后呢？”他问道。

“再之后”乔教练的双手狠狠颤抖了一下，一把年纪的老男人在此时轻微哽咽起来，“再之后，便收到了罗茜的死讯。当我火急火燎的赶回游泳馆时，我我那学生的身体都凉透了啊！”

陈冲随着场间的气氛沉默下来，仿佛能体会到老教练当时抱着爱徒的冰冷尸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

是啊，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心血培养起来的爱徒死在自己面前，恐怕就算是位巨人，也会跪地悲恸吧。

咔。

陈冲点燃香烟，看着白烟一缕缕盘旋而上，半天没有说话，直到几分钟后，见老教练情绪稳定下来，才继续问了一句明知有些多余的问题，“你看监控了吗？”

“看了，不过是和警察一起看的。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清楚看见罗茜在我离开后不久，又出现了。但”话到此处，乔教练又出现了那种害怕的神色，“但她是惊慌失措大叫着跑出来的，然后自己跳入了泳池，接着身体开始抽搐起来，而监控画面也到此结束。”

“为什么？”陈冲顿时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就像突然失灵了一样。”乔教练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后来维修的师傅说，监控的电源沾了水，所以才导致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