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说了话，便转身，缓缓朝着隐藏黑暗之中的白衣男子而去，都根本没有询问突然出现在此地的墨非以及盖聂的消息，果然是性子高冷，除了能够让她入眼之人，再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之所以来着大庭广众之下，独独只是为了见荆天明一面。

在雪女走向，那个眼神冰冷的男人，目光从荆天明身上移开，转向了站在荆天明旁边的盖聂身上，如寒冰似的眼神，突然迸发了一股阴冷的杀意。

针对盖聂的杀气！

也不难理解，毕竟不管缘由如何，事情经过，他的结拜大哥荆轲毕竟是死在了盖聂的手上，所以对于盖聂，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不过现在碍于盖聂成为了巨子的客人，他才不好妄动。

要是在其他地方遇到了，说不得当场就要分个生死。

“你们别在意啊！”盗跖耸了耸肩，道：“徐夫子、雪女、小高，性格一个比一个古怪，寻常人难以接触，并不是针对你们。”

盖聂看着高渐离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语，从高渐离的做派，他大约已经猜出了高渐离的身份，甚至他手中的渊虹都在微微翕动。

因为高渐离的剑，名为水寒，性阴寒，徐夫子所铸，风胡子剑谱“十大名剑”排名第七，是与排行第二的渊虹相生相克的剑。剑风轻盈灵敏，剑身纤长锋锐，能够发出寒气甚至结冰，是一把美观而实用的名剑。

……

墨非和石兰被墨家的人安置在了两间相近的客房。

站在房间内，通过窗户，可以看见墨家机关城外雨雾缭绕的美景。

由于墨家机关城事实上是建造于山腹之中，所以机关城的房间，其实也就是在半山腰上，一眼望过去，就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你来墨家机关城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石兰走进了房间，淡淡的开口问道：“不会真的如你所说，是来帮助墨家对付嬴政的吧？”

墨家其他人对墨非的话已经快要深信不疑，可是跟了墨非一路，石兰才算是真正知道墨非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我没有立场，来机关城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墨非微微一笑，说道。

“为什么不选择帮帮墨家呢？”石兰蹙眉道：“像嬴政那种暴君，发动的战争，不知道导致了天下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连墨家机关城这片世间最后的乐土，也快要沦陷于秦国的铁蹄之下。”

由于反秦的立场，石兰天然和墨家属于盟友，当然想让墨非出手帮助墨家渡过难关。

“因为到目前为止，嬴政做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正确的事情。统一六国、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建立的皇帝制度，都是空前绝后的壮举。”墨非说道：“嬴政的确发动了灭亡六国的战争不假，可是其他经受创伤的人似乎忘记了，秦始皇并不是开启战争的人，而是终结战争的人。在很早之前，战国七雄之间便开启了横纵连横之战，天底下时时刻刻都在混战，其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场景更多，嬴政灭亡六国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快刀斩乱麻，彻底结束战争。”

“所以嬴政对这个国度、对华夏这个民族而言，都是有大功劳的，那些之所以孜孜不倦追求反秦的人，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普通平民百姓，而是六国残余的既得利益者，是私仇，而不是大义。我猜测，荆轲刺秦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荆轲学艺不精，也不是嬴政的护卫太强，而是荆轲看见了，一旦嬴政死去，对整个天下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场灾难！”

鲁迅先生也认为：“秦始皇实在冤枉得很，他的吃亏是在二世而亡，一班帮闲们都替新主子去讲他的坏话了，不错，秦始皇烧过书，烧书是为了统一思想，但他没有烧掉农书和医书；他收罗许多别国的“客卿”，并不专重“秦的思想”，倒是博采各种的思想的。”

“你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石兰不敢置信的看着墨非，她现在心中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一路上，墨非将诸子百家各自的弊端说了个遍，却从未评价过嬴政这个人了。

“我蜀山居于中原之外，安居乐业，与世无争，可是忽然之间，嬴政来了，蒙恬来了，十万秦军兵压蜀山，在这场战争之中，我蜀山不知道多少兄弟姐妹死于秦军的强弩兵戈之下，难道按照你的意思，这些都是我蜀山应得的？或许嬴政刚来，我们蜀山之人就应该跪拜在地，举手投降？”

“所以我说嬴政做的事情大多数对，但是也没有说你们做的事情不对。因为我们之间立场不同，我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局外之人，所以我有我看待问题的视角，你蜀山被灭国，你有你看待问题的视角。嬴政杀了你的亲人，你想报仇，想杀了他，没错。但是我跟嬴政没有仇恨，所以我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看看是你们是否能够杀了嬴政，然后恢复到曾经的天下六国的境况，却不是被人一忽悠就热血上头，想要找嬴政拼命的傻子，除了六国贵族之外，寻常普通人，实际上根本没有一点必要和嬴政对着干。”墨非摇了摇头，说道。

因为现任墨家巨子是燕丹的缘故，整个墨家扛起了反秦的大旗，实际上嬴政的所作所为真的和墨家从根本上对立的吗？

事实上墨家内部对待秦国的态度分成几派，甚至有不少墨家内部之人赞同秦国灭亡六国统一天下，因为这样就彻底消弭了七国之间无无休无止的混战。

墨家上任巨子，六指黑侠，在对抗秦国的态度上，也较为暧昧，并不是那么坚决，可是焱妃请卫庄杀死了六指黑侠，让燕丹坐上了墨家巨子的宝座，之后的事情就显而易见了，墨家开始转变，彻底变成了抗秦的招牌。

现在的墨家，燕丹是燕国人，雪女是燕国人，高渐离是燕国人，端木蓉是燕国人，大铁锤是燕国人，绝大多数的统领都是燕国人，其他人还有话语权吗？而墨家作为一个当世和儒家并列的两大显学，其弟子成员，绝对是包括了天下七国，而不仅仅是燕国人。

可以说，整个墨家是被燕丹强行拖拽着，绑上了战车，其实早已经脱离了墨家本来的理念。

燕丹和嬴政，其实都是一种人，区别只在于，燕丹并没有嬴政偌大的能耐。

“立场不一致……我知道了！”石兰默默的咀嚼墨非的话语，抬起眼眸，深深的看了墨非一眼，道：“要我放弃报仇，臣服于嬴政，安心做他治下的百姓，即使是死，也不可能，可是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会站在不同的立场，兵刃相向！”

“怎么可能，你放心好了！”墨非轻轻一笑，就在石兰微微放松的时刻，说道：“真有那么一天，对付你，我哪里用得上兵刃？让你一只手，也能轻轻松松将你摆平啊！”

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