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鉴诫功能,“观画者,见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见三季暴主,莫不悲惋;见篡臣贼嗣,莫不切齿;见高节妙士,莫不忘食;见忠节死难,莫不抗首;见放臣斥子,莫不叹息;见淫夫妒妇,莫不侧目;见令妃顺后,莫不嘉贵。是知存乎鉴戒者图画也。”
这个时候,山水画逐渐兴起,绘画的审美价值开始受到瞩目。南朝宋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提出了“畅神”之说:“峰岫峣嶷,云林森渺,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余复何为哉?畅神而已,神之所畅,孰有先焉!”
这是开始单独强调绘画给人带来的精神享受。
王微在《叙画》中也有一段着名的表述:“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虽有金石之乐,珪璋之琛,岂能仿佛之哉?岂独运诸指掌,亦以神明降之,此画之情也。”
这是开始将绘画提升到与书法、礼器相同的地位,认为其有精神传接的功用。
所以陈衡恪说:“六朝以前之绘画大抵为人伦之补助,政教之方便,或为建筑之装饰,艺术尚未脱束缚。迨至六朝,则美术具独立之精神,审美之风尚因以兴起,渐见自由艺术之萌芽,其技能顿进。”
在这个大变化的时代里,几位佼佼者也提出了自己的创作精神,这几种精神,也成为了后世中国画所遵从的最底层逻辑和基础原则,构成了东方特有的审美和艺术的哲学体系。
顾恺之提出了传神论,要求“以形守神、迁想妙得”,主张绘画要表现人物的精神状态和性格特征,画家艺术构思过程中的想象活动,把主观情思“迁入”客观对象之中,取得艺术感受。“妙得”为其结果,即通过艺术家的情感活动,审美观照,使客观之神融合为“传神”的、完美的艺术形象。
陆探微是正式以书法入画的创始人,他的绘画有两个主要特征,一是对用笔的追求,如刀刻般的刚劲有力,通过对草书连贯一气的行笔运势特点的敏锐把握和巧思妙琢,将它引入绘画领域,创作出前所未有的“一笔画”法;二是超越于对外在形式的关注直达理想人格本体的精神层面,所以当人们面对画面时会产生“令人懔懔若对神明”的感觉。
张僧繇对绘画有独特创造,画山水不以笔墨勾勒,创造出中国画里着名的“没骨画法”,突破了线条的约束,引书法用笔中的“点、曳、斫、拂”等方法入画,这大大丰富了中国画的技法,同时还吸收了印度“凹凸花”技法,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明暗法、透视法,对于形体的空间塑造有很大帮助,能使画面具有立体感,收到逼真的效果。
与顾、陆紧劲绵密的一笔画相区分,张僧繇的这种画法被称作“疏体”。至此一种新的双向规范就建立起来了,它是对以前绘画原则的丰富与拓展:“若知画有疏密二体,方可议乎画”。
之后谢赫在画论专着《画品》中,提出了绘画的社会功能以及品评绘画的六条标准,即“六法”: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
除了讲理论,谢赫更是以这个标准,将曹不兴以及他同时代的二十七个画家的作品予以评定。把画家分成六个等级。以精神、气质、风度为标准。其中“气韵生动”等的概念,和书法与音乐一样,升级到了精神反馈的层面。
一顿羊肉涮下来,周至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六朝四家会被称作“四祖”。
六朝之于绘画,一如唐之于诗歌,宋之于词曲,同属由跃升而臻大成,达到让后世无论再如何变化,也难于突破其成法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