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容蓁洗过澡换了衣服，和赵清欢、李向歌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问题。</P>
时间久了，已经不知道问题是谁发起，王文远听着叶容蓁的解答，见她没有追究的意思，暂时放下心来。</P>
如他所料，宁胜男听到解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质问道：“不用处理那棵柞树，可以处理的柞树叶子又因为下雨没办法摘，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P>
“昨天半夜开始就下雨，现在还没停，土路湿滑，叶知青身体不好，为什么冒着风雨去找你？”</P>
赵清欢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站在那里，冷淡地说：“当然是为了尽快告诉我这件事，让我别惦记那棵树的叶子，早点准备喂猪的东西。”</P>
想到宁胜男刚才的质疑，她反问道：“怎么，你很难理解冒雨帮助别人这种事情吗？”</P>
这年头，说人自私利己不仅是单纯的评价，还可以是批斗的开端。</P>
宁胜男背脊发凉，一拍桌子站起来：“你！”</P>
“你什么你？”</P>
赵清欢觉得别人都没问题，就她还在质问，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有时间盯着别人，不如考虑一下，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P>
“都消消气，消消气，”张建国见苏思甜还在那儿看热闹，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之一，尤其是他准备报名参军的情况下，不能坐那儿看着，就站起来拉架。</P>
“宁知青，赵知青是在就事论事，合理反问，不是搞批斗。赵知青，宁知青来这里将近五年，每天努力上工，什么都没争取上，一时间情绪激动……”</P>
宁胜男和赵清欢在他的安抚下，越来越气，看在他是负责人的份上，勉强压下怒火。</P>
这时，王文远从书里抬头，插了句嘴：“她们刚来就换了工作，怎么可能会理解这种感觉？”</P>
如同萨拉热窝的那声枪响，点燃知青点内部由观念、利益冲突造就的火药桶。</P>
枪声被落雨困在厨房内，悠然回荡，还未落下，赵清欢已经先下手为强。</P>
“当然不理解，清河大队的工分相对来说比较值钱，大队干部开明有远见，在这里当知青比其他地方好上很多。”</P>
“如果过不惯这里的生活，东北地区的休息时间那么长，哪怕躲起来锻炼，都能在来年的时候参军入伍。”</P>
“如果不想走这条路，冬季修路、挖水渠，或者参与到别的建设中，争取表现，也能得到推荐读书或者找工作的机会。”</P>
“再不济，就像我们这样，找到合适的方向，努力奋斗，也不至于窝在这里自怨自艾。”</P>
宁胜男听着这话，感觉很有道理，暂时被说服了。</P>
王文远对此嗤之以鼻，刚下手里的书，亲自下场：“要不是你们刚来就立了功，现在能有这个待遇？你怎么知道其他人没有想法，没有为此努力？”</P>
这些新知青刚来就这么活跃，如果不找人盯着她们，早晚会坏事。因此，王文远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眼宋志远。</P>
赵清欢根本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找到宝藏准备上报，又得知有人盯着，压力已经够大了。</P>
她清楚的记得，国内是在九十年代正式颁布实施禁枪令，也就是说，在这个年代遇到敌人，对方身上除了刀，可能还有枪支或者杀伤力更大的武器。</P>
赵清欢前世因为流弹去世，对枪支的创伤应激障碍还没修复，哪怕空间别墅中藏有更先进的枪支弹药，现在瞧见都怵得慌。</P>
要处理的事情有那么多，结果牺牲休息时间参与的知青聚会办成了大家一起来找茬？</P>
赵清欢冷笑。</P>
“我们才插队几天？你们就盯着不放，觉得我们立功是捡便宜是吧？让你们开开眼，看我们是凭啥立的功！”</P>
她反手从身后装样子的挎包取出那块板砖，气势汹汹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P>
刚要站出来的宋志远呼吸一滞，赵知青怎么比京城的大姑娘还要彪？！</P>
苏思甜坐不住了，打架还好，抄家伙动静实在太大，刚好赵清欢说了句语录，她灵机一动，接了起来：“既然有问题就不能不出，出了反而好，有脓包总要出脓。”</P>
她拿这话安抚好被赵清欢拿着板砖反将一军的宁胜男他们，随后劝说赵清欢。</P>
“我们知青是一个整体，生活在一起，遇到问题和疑惑，‘当面不说，背后咕哝，最不好。尖锐的态度，委婉的态度，都好，依问题和情况的不同而定。有些话不说，则相当危险’。”</P>
“当然，宁知青也有问题，她应当选择说话的时机和方式。”</P>
几位老知青纷纷点头，用一种大惊小怪的眼神看向赵清欢。</P>
叶容蓁见赵清欢还没从情绪中缓过来，眉头轻蹙，开口道：“批评应该是严正的、尖锐的，但又应该是诚恳的，坦白的，与人为善的。”</P>
王文远站在宁胜男的角度辩解道：“但是我们揭发错误，批判缺点的目的，好像医生治病救人一样，完全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把人整死。”</P>
叶容蓁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说：“一个人做事只凭动机，不问效果，等于一个医生只顾开药方，病人吃死了多少他是不管的。”</P>
王文远一噎，这是在说宁胜男好心办坏事，还是警告自己？</P>
“如果准备未周，宁可推迟时间，”李向歌补充道，“喂猪的事情已经定下，叶知青提前把消息告诉赵知青，免得她准备不周出现差错，这件事有值得批评的地方吗？”</P>
“叶知青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不假，但她已经顶着风雨去上课，就现在的结果来看，多走一段距离也是可以的，你们又没去帮忙，在这里计较啥？”</P>
赵清欢拎着板砖听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在用语录吵架。</P>
或许用“文斗”这个词形容更合适。</P>
她不由想起自己在招待所遇到找茬时说过的“文斗”，幸好当初以乘火车太累为由，及时拿出板砖选择武斗威慑他们，否则丢脸丢大了。</P>
只看过几遍伟人语录的自己，在文斗的时候根本就反应不过来！</P>
听着他们快速地用语录互怼，赵清欢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咽下即将脱口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坐到叶容蓁和李向歌身边，紧紧的抱住自己和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