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扎一样的痛从后肢的关节处不断传来，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它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可看在围观人群的眼里，却是憨态可掬。

“好可爱！”

“哇哇哇，真的可以用两条腿。”

“真希望我家猫也会这样走路。”

其实这些感叹落在那小矮脚的耳朵里，都是不明意义的乱码，可是他们的兴奋、他们的期待、他们猎奇欲望被满足后的惊叹是不分种群的！

哪怕猫的世界只有黑白灰三色，它也能清楚的感知到，面前的这些人类有多残忍！它也能明明白白的体会到，它的痛苦，它的绝望，他的无助，在这些人类的眼里，一文不值！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猫分明并不会哭，可小矮脚的眼里却充满了莹润的泪水。它踉踉跄跄的挪到最后一个圈子的旁边，那是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高台。如果跳圈失败掉下去，会怎么样它也并不知道。所以它再一次迟疑了。

它很害怕，甚至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可那些仰着头看的人，却在不停的喊着，似乎是在催促。

其实……真的死在这里，或许也是解脱。可他真的不甘心啊！它只有八个多月，原本在猫舍的时候，听猫舍的很多猫都说过，人类很喜欢他们。尤其是想自己这样，长得圆滚滚又憨态可掬的小短腿。

说未来接他走的人类，会把他当成家人，会好好照顾，会爱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每天早晨醒来都会在主人温暖的被窝里，饭盆里永远有好吃的猫粮和新鲜的小鱼干。哪怕犯了错误，只要好好撒娇，就能得到原谅。最后离开的时候，会在主人的怀抱里慢慢的闭上眼睛。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分明都是猫……为什么它要经历这些？小矮脚闭上眼用几乎没有知觉的后脚奋力登出。

主人已经如此，它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毕竟它都还没长大！怎么就能在这里彻底倒下？

不，它一定要跳过去，它不想也不能摔在地上受伤，它还不想死。

可它实在太累了，身体上的伤痛已经不足以支持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最后，就差那么一点，它拼命扒拉着爪子试图勾到近在咫尺的台子边缘，可最后却只抓到了空气。

小矮脚绝望的闭上了眼。

“天！它掉下来了！”旁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虽然两米多对于猫来说并不是太高，可那矮脚掉下来的姿势太怪异了，就有可能是头先着地。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过去，接住了那矮脚落下来的身体。正是程欢。

“小心！”那小矮脚分量不轻，程欢抱住他的同时，被它的体重冲得一趔趄。然而，还不等他保持住平衡，脖子上就突然传来一丝刺痛。

原来，那矮脚猫已经吓坏了，眼睛睁得滚圆，见自己得救，下意识就死死搂住程欢的脖子不放。尖锐的指甲不受控制的伸出，钩进了程欢的皮肤里，血珠一下子就渗出来了。

“对不起！您没事吧！”孟潼见状，赶紧上去想要问询程欢，同时狠狠地瞪了程欢怀里的矮脚猫一眼，试图把它抱回来。

“就知道给我惹事儿，今天晚上别想吃饭了！”

“喵嗷——”小矮脚本来就受了惊吓，再听到孟潼的威胁，立刻就瑟瑟发抖起来。下意识往程欢的怀里钻。

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太害怕了。而且程欢的怀抱给他巨大的安全感，它根本不敢离开。至于孟潼的，它更是连奢望都不敢奢望，甚至觉得靠近都会浑身发抖。

矮脚是猫里天性最天真烂漫且活泼的一种，聪明如同四五岁的小孩子，最能分辨人的善恶。

程欢感受到它的畏惧，直接拍掉了孟潼伸过来的手。

“你要干什么？”程欢语气十分严厉。

孟潼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的猫弄伤你了，我只是想让它先离开然后好好处理一下您的伤口。”

“然后呢？你打算把这只猫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我是它的主人，它吓到了我自然是要好好安慰的。至于它弄伤了人，我也得替他道歉啊！”孟潼语气十分柔和，颇有几分委曲求全的意思。

这下周围的人看着也都觉得程欢似乎有毛病。猫没玩好，从高处摔下来不都是正常的？他这么咄咄逼人简直多管闲事。

有人忍不住嘟囔一句，“你别是有病吧！那是人家的猫！”

程欢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年，正是原世界里后来被孟潼洗脑成功的死忠粉。当初原身被扒上网络，很多所谓的实锤，就是这个小少年放出来的。

因此，程欢根本就没打算给他留脸面，直接了当的怼了回去，“有病的不是我，而是这些猫！”

“你是不是弄错了？”孟潼心里陡然一惊，试图打断程欢的话。

原世界里，原身一开始以为孟潼是没有经验，所以并不知道猫病了的事儿，所以是私下里告诉的。所以后来孟潼反水骂原身污蔑的时候，原身根本就拿不出证据。而当时那些生病的猫们，也早已经病好，根本无法作为佐证。活生生让原身背了黑锅。

所以这一次，程欢并不打算给孟潼留脸，直接了当的把这些猫的病症都说出来。

“我是B市农科大猫科大夫，”程欢率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从表演的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些猫不对。其中，我怀里这只矮脚就已经病得十分严重。”

“首先他是成年猫，以绝育，大概有十二斤重。哪怕是放在普通宠物家庭，不需要任何工作，只要吃吃玩玩，都要给出适当控制体重。更别提这只矮脚一直用后腿站立。”

程欢边说，边把矮脚的后腿部分露出来给众人看，“看到这里的关节了吗？明显比其他猫的要粗大。这并不是因为胖，而是因为运动性损伤带来的创伤性关节炎。”

“现在是初期，如果不赶紧治疗，严重了以后，这只猫就不能行走了。”

“你，你开玩笑的吧！这猫我抱回来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创伤性关节炎！”孟潼赶紧开口打断程欢的话，试图反驳。

然而程欢没有理会他，而是伸手指了另外一只猫，“这只布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断地打喷嚏，明显是鼻支的症状。还有这只英短，不用把耳朵整个翻开，自从侧面看，就足以看出它的耳道几乎已经被耳螨堵死。至于这里唯一一直美短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她应该是哺乳期的猫妈，可跟紧他后面的分泌物来看，明显有子宫蓄脓的症状在。”

“另外，别的都可以放放，这只暹罗现在必须要立刻资料。因为如果不赶紧治疗，后续你这一屋子的猫恐怕都要出事儿。”

“什么意思？”程欢这句话说的不少人心里直打鼓。

程欢走上前，那暹罗先是迟疑了一下，之后似乎感觉程欢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歪着头看他。

程欢伸手有节奏的抚摸着它的头顶，暹罗的情绪终于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他甚至趴下来把肚子露给程欢。

程欢顺势伸手掰开它的嘴。顿时所有看见那暹罗口腔的人都吓了一跳。

眼见着那暹罗，从前面两个犬齿部分连接的牙龈开始，一直到后排的牙龈都红肿的厉害。尤其是前排的犬齿的地方，几乎成了酱红色。

“这是叼篮子的缘故吗？”

“不是。”程欢摇头，“是杯状，猫上呼吸道感染病的一种。前期治疗并不麻烦，可一旦错过，后期就会致命。”

“重要的是，杯状传染。这些猫同吃同住，这一只有，其他的也会传上。”

程欢哄了哄怀里一直不下来的矮脚，示意他张开嘴。果不其然，虽然牙齿红肿的状况不如那只暹罗厉害。可犬齿那里也有一样有十分明显的溃疡面。

不会吧！有人下意识把身边的猫抓过来，掰开嘴看了一眼，顿时嚷嚷了一句，“这只英短也有！”

“妈呀，我这也是。”

“还有我！”

“我也是。”

程欢站起身，看着最开始反驳他的少年以及孟潼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我说你这里的猫都有病是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程欢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是城市动物保护协会。

“喂您好，我这里是B市xx路的水桶猫咖，我怀疑猫咖主人孟潼有虐猫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