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沉声道：“倘若陛下喜欢，臣绝不吝惜。就算想要臣的小女为您执帚扫尘，老夫也绝不皱一下眉头。“</P>

此言一出，刘病已皱眉了。</P>

他将佩剑还给霍光：“不必了，请大将军放心，朕绝无意夺人所好。天子之剑，乃天授，非人力能及也。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P>

霍光露出满意的神情：“高皇帝昔为布衣，执剑斩白蛇，方有汉家天下。汉兴百年，孝武皇帝执天子剑，奋武四海，征服四夷。今陛下之志，无负高祖、不输孝武。“</P>

刘病已道：“天子剑，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有大将军在，朕暂时承不起。但，我亦有剑，想请大将军一观。”</P>

霍光的手不自觉按上了剑柄，但很快又转为从容。他本以为两侧帐内会有刀斧手埋伏，不曾想，未见武士，却有婵娟。</P>

“朕想请大将军见一见我妻，朕之故剑。“原来，这才是皇帝私下召见霍光的真正目的。</P>

刘病已制造了一顶宝帐，在里面放了一些珠宝玩物、珍奇稀品，又让许平君穿上皇后的衣服，坐在宝帐里。满头珠翠、遍身绫罗，就连霍光都觉得此刻的她妩媚漂亮。</P>

刘病已站起身，轻轻握住许平君的手，道：“大将军，如果这样的女子不能入主椒房，天下间还有谁能做皇后呢？”</P>

望着眼前常服高冠的天子，霍光思绪逐渐飘远。他想起长乐宫那条长长的复道，曾经也有一位年岁相仿的帝王和他对峙。</P>

刘贺要他莫忘了汉室江山姓刘，说自己这个老匹夫迟早要跪倒在他脚下俯首称臣。</P>

可如今，这位年轻的皇帝却在拜他：“我夫妻二人，全仰仗大将军。若您能帮朕找回故剑，他日为帝为后，政事听凭大将军吩咐！“</P>

霍光受不起这样的礼拜，他将天子搀扶起来：“陛下如此念旧，故剑情深，实在是一则佳话！”</P>

霍大将军不是给了甜枣就可以打板子的人，但你可以打完之后再给一颗。</P>

未央宫，黄昏，鸳鸯殿。</P>

“他跟我想象中很不一样。”许平君天真地笑。</P>

刘病已揽着她的肩膀，拈起妻子的发梢：“哪里不一样？”</P>

许平君笑着躲他扫向自己鼻头的发梢：“霍光的兄长霍去病是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他又以谋反罪诛杀了上官家。我本以为他会是个凶狠威猛的人，但霍光并不是这副形容。他不高大，反而瘦小。他不穿铠甲，只着深色的朝服，冠上是黑貂。他面容很白，眉目舒朗，谨慎又沉默。我本以为自己会害怕，可现在看来，他还蛮好说话。”</P>

“你觉得霍光好相处？”刘病已开怀，笑出声来。</P>

许平君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P>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刘病已叹了口气，他环抱妻子，将她搂进怀里：“孝武皇帝刚驾崩时，侍中王忽怀疑武帝遗诏是霍光伪造的，就四处张扬说陛下驾崩时他一直在近前侍奉，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遗诏。霍光于是找到王忽的父亲，责备他的儿子乱说话，卫尉王莽一听吓得立马回家把王忽给毒死了。”</P>

“你是说，霍光逼一位父亲杀了自己的儿子！”许平君面露惊恐之色。</P>

刘病已点点头：“一个周密到连走路都符合规矩的人，自然也不会说错话。而不说错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但如果因为沉默就忽视他的存在，认为他不可怕，那就大错特错了。”</P>

许平君咬着唇，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了，今后任何人说的话我都不信，我只信你。”</P>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很多顾虑，我也不能保证什么。我只答一句，你放心。”刘病已将她搂得更紧：“你要等我，我一定会成长到可以更好保护你的那一天。”</P>

许平君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