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冰窖的冰历来都是夏至开售,据说这是从上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从不例外。就算知道今年六记斋又早他一步,这规矩也不能破,当然李家现如今的当家李成往年都派人打听过了,应该是六记斋自己家有个小冰窖,所以才能赶早一步,早就早吧,反正他又不外售,就随他去了。
只是唯一不快的是,一旦六记斋售冰,那些个官门富家、酒楼饭庄日日派人来,想提前买冰,平添了几分麻烦。比如张员外家的,往年虽也年年买冰,都是老子派人出门,今年可巧,却是小子赶在头上,还不是给自己家买,听说是讨好那迎凤阁里红倌姐们。
想到此他不禁摇摇头,真是败坏门风,却仍唤下人别忘了张子贵的那一车冰,毕竟人家付了大价钱。
夏至这一日,晃晃荡荡的运冰车使城里有种凉爽的热闹,其中就有一架驶向迎凤阁的运冰车显得格外迅速些,毕竟,美人要冰,可是耽误不得。
也从这一日,六记斋的热闹好似降了好几度,毕竟不到半日,城里便随处可见“冷饮、凉食”之类的招牌,许多卖的还是同六记斋一样的正宗生淹桃李香之类。
姜九却毫不在意,索性叫了陆瑾岚随他在后厨做面,做好了,便唤每人来上一碗。
到了第二日,店里更显冷清,百份的冷食竟没卖完,陆瑾岚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闲,但大家好似都习以为常,姜九甚至在厅堂的躺椅上睡着了。
红莲端来两份满满的生淹桃李香唤她一起吃,桃白李红杏黄,拌入细碎冰块,淋入香蜜,确实香甜解暑。
店内那些老主顾见了也笑道:“旁人都去天香楼、黄胖食馆吃个新鲜,我却瞧着还是你们店里的好吃,往年我去吃过,用的是祝家从北湖拉来的冰,前些个年还可以,这几年那水都是混的,那冰能好吃。”
陆瑾岚暗道,那是自然,六记斋的冰啊,可是严松从井里打上来的,空桶晃晃悠悠下去,再拎上来便是一桶剔透的冰块,至于切冰块,她眼瞧着严松只用一根棉线切冰如切豆腐,她舀了一勺那冰,看似简单,天晓得背后竟有这乾坤。若是他们知道这冰是这般来的,怕是酒不会吃得这么安心。
陆瑾岚又听那两人闲聊,没一会儿聊起前两日前来买冰的张子贵,因那日那一场风波,陆瑾岚自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便听来下食。
“最近你听说没?张员外家的独子张子贵跟他老子闹翻了。”
“就他家那浪荡子,想必又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吧。”
“你还真没猜错,这小子看上了迎凤阁的莺莺,要替她赎身,娶她为妻呢。”
“咦?那小子浪迹情场这几年,在咱青古镇也是出了名的,前年那玉蝉,去年是月瑶对吧,年年评出的花魁娘子他不都沾染了,都是三两天的性,也没听说要给谁赎身,怎么打算浪子回头了?不过迎凤阁的姐儿,就他那爹能答应?”
“谁说不是呢,据说闹得天翻地覆,索性就赖在迎凤阁不回去了。”
陆瑾岚暗道这张子贵还真是子凭父贵,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独子呢。
正想着,店里忽地有客迎门,是两个衙内的差役,陆瑾岚刚想起身,一旁的张柏忙冲她使眼色,自己便热情地迎上去了。
“差官老爷,辛苦辛苦,给您两位各来一碗冰雪冷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