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天亮得晚,翌日清晨,宋弃先醒来,望见枕畔倦极而眠的宋韫,不觉露出一个笑。</P>
笑完,轻手轻脚下床,端起烛台到窗边榻上坐着,脱了衣服,从外裳里取出伤药,往腰腹的纱布下撒了些。</P>
还有处伤在后背,他偏过头,反手去揭纱布。</P>
“我来吧。”一只柔软的手接了药瓶。</P>
他一怔,急忙去拿衣服往身上套。</P>
“已经看见了。”宋韫按住他的手。</P>
宋弃无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P>
宋韫解开他肩背处的纱布,望着那处本已结痂又有裂开迹象的伤口,一蹙眉,“我听屋里窸窸窣窣的,以为桃桃来了。”</P>
“桃桃?”宋弃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她问,“不叫小毛猴了?”</P>
“药没涂呢!”宋韫举着瓶子大叫。</P>
宋弃表现得很无所谓,“一点小伤。”</P>
但她这么紧张他,让他心里很欣喜。</P>
他忍不住亲亲她额角,“上药我自己来,你别看了。”</P>
“我不怕呀。”宋韫眨眨眼。</P>
他会受伤,会流血,证明他还是人,而不是装成他模样的鬼魂精怪。</P>
只要是人,她有什么好怕?</P>
她才真正是死过一遭的那个呢。</P>
“我知道你不怕,”宋弃道,“只是伤口没什么好看的呀。”</P>
他竟然学她说话,宋韫羞恼,下意识要推他,但看着他胸前纵横交错的纱布,硬是忍住了。</P>
怎么到处是伤?</P>
“昨晚,我推到你伤口了吗?”她捏着罗衫衣领,从他腿上跳下来,把药瓶塞给他。</P>
宋弃故意道:“你问的什么时候?你可一直对我又抓又咬……”</P>
“呸!”宋韫没好气,踢他一脚,“疼死你算了。”</P>
她赤脚撩着帐子跑开。</P>
宋弃低低笑出声。</P>
上了药,伤口的疼痒缓解了,他穿上衣服,回到床边。</P>
宋韫裹着被子从头盖到脚,简直成了一只茧。</P>
宋弃躺下去,伸长胳膊抱住了这只茧。</P>
他觉得他一直飘荡的神魂,在她身边,终于归位了。</P>
“你是在哪儿受的伤?”宋韫见他始终不把自己捞出来,憋不住了,便自己把脑袋从被口蹭出来。</P>
宋弃受不住她亮晶晶的眼神,合上眼皮道:“练兵时坠马摔的。”</P>
那么明显的刀伤,宋韫一顿,忍不住脱口而出:“是在朔方受的伤吧。”</P>
宋弃睁眼,“你……”</P>
“好奇我怎么知道?”宋韫打断他,“灵武朔方两地有乱,交州王出兵讨贼,不过月余功夫,便克服了两地城池——你在都城,已成为新的战神了,三皇兄。”</P>
战神当然是她夸大其词,但城中关于交州王的议论确实多了不少。</P>
听到这个称呼,宋弃头皮一紧,推开她坐起来。</P>
他望着她,眸底闪过利光,“不要这么叫我。”</P>
“姒氏的大军好用吗?”宋韫也坐起来,“与我成婚,你只得了个封号和一个没用的我。跟姒氏联姻,你多了十万大军,她比我划算吧?”</P>
“你胡说什么?”她忽然变了模样,宋弃心里一紧,“我说过,我没有娶姒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