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荒村桑,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对面内田纯礼犀利的目光,荒村拓也下意识低下头,压着声音说道:「麻烦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
「为什么会怕麻烦呢?」内田纯礼将胳膊肘放在大腿上,膝盖撑住脑袋,眼睛直直得看着他,好奇宝宝一般。
「人本身就是一种喜欢避祸就福的生物。」荒村拓也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上被绷带束缚住的伤口,「打个比方,我要是提前知道我会在这里摔倒受伤的话,那我肯定不会选择上山。」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内田纯礼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
「对吧?」荒村拓也抬起头看着她,面前火堆的光亮映射在他的眼睛里,忽明忽暗。
他活着没有什么目标,每天漫无目得过下去,悠哉悠哉得任凭时间从身边流过去,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已经十分弥足珍贵了。
「但是,荒村桑。」内田纯礼揪起两束头发,互相交织打结,「你总是这样逃避麻烦,这不是就是等于把身边的人往外推吗?」
荒村拓也眼神一顿,「怎么说?」
「你想想啊。」内田纯礼继续说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就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吗?这样一来一回,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就慢慢成为关系熟络要好的人了啊,如果每个人都怕麻烦、面对麻烦选择逃避,那这个社会就太冷漠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我觉得挺好的。」荒村拓也依旧坚持己见,「你不给我添麻烦、我不给你添麻烦,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那如果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呢?」内田纯礼把头凑近了一点,尽量把声音放轻,问道:「你又会怎么办呢?」
荒村拓也犹豫了几秒钟,低着眸子,用含糊不清的口吻开口回答道:「不会对自己造成麻烦的忙就帮,会的话则反之。」
「那什么样的忙会对自己造成麻烦、什么样的又不会么?」内田纯礼继续追问,就好像华国春秋战国时期,某些大贤身边那些求知欲爆棚、不断提问的弟子一般。
可荒村拓也却很清楚得明白,对方这样咄咄逼人并不是出于求知欲,「很简单,在脑子里设想一下,帮了这个忙会不会对你接下来的生活造成影响、会不会改变你原本定好的某些计划。」
内田纯礼一听到他这番话顿时这些哭笑不得,说道:「这种冷静到几近于冷漠的话从荒村桑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呢。」
「哦?」荒村拓也不禁抬起眼皮子,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她,「有什么意外的?」
「因为荒村桑骨子里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内田纯礼露出了一副「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表情,「这么冷漠的话从一个温柔的人的嘴里说出来,难道不让人感到意外吗?」
「我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荒村拓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还有,内田桑你这句话说得让我有一种在听黑色笑话的感觉。」
「不不不,荒村桑你这完全就是当局者迷嘛。」内田纯礼伸出食指,左右摇动了几下,「别人怎么想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至少我、凛音、璃乃还有种酱都是这样认为的!」
「还有冷泉小姐,她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听到这些话,荒村拓也淡淡得笑了笑,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温柔…
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内心没有任何一丝的情绪波动;看到哭到撕心裂肺的病人家属,只是平淡得送上一句「节哀」…
这样的人,能被称之为「温柔的人」吗?
向来对自己有着清晰定位的荒村拓也,在这一刻,
面对这个在旁人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的五感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大脑里也跟着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好像看到了手术台上那具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眼睛里的死寂…好像听见了病人家属那一句句「冷血」…好像闻到了那股让他感到窒息的血腥味与消毒水的味道…
一股郁郁之气缓缓挤满他的心脏,让他一点一点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荒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