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想着袁熙来信里面,关于想要荆州三大家族派人去江淮出使的那句话,里面并没有指定人名,只是说多多益善。这哪里是出使,这是去出仕的!袁熙此举,看着是在明着挖墙角,但实则是搔到了刘表的痒处,因为袁熙这个举动,给了刘表一个光明正大分散几大家族力量的借口。还是那句话,刘表和袁绍一样,手下不缺人才,相反荆州家族之多,已经超出了刘表的能力,他所缺的,是对自己忠心的人。刘表扶持蔡家和蒯家上位,其他几大家族肯定是心有不满的,若是能让其族中主要人物去江淮出仕,则是能借此机会,明着是卖各家一个好,暗地是让其在荆州的话语权变弱,这样将来继承人交接时,也会少生些变故。刘表更还能借此和袁熙拉近关系,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些自己不太需要的士族,实在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刘表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就是袁熙的暗示,自己要和其联手,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信中提的人才,便是在试探自己的诚意!而这手段高明之处在于,对方明着是在对自己谈条件,实际上是顺带也帮到了自己,袁熙缺人,刘表却是苦于荆州本地势力过大,两者各取所需,实在是相当巧妙的手段!刘表深感对方城府之老到,他也详细了解过袁熙这几年做过的事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会达到其目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提出的条件并不损害盟友的利益,相反还是盟友乐见其成的。他不由深深叹息,自己真是看走了眼,袁本初的三子之中,这位才是隐藏最深,最能继承袁绍衣钵的,其他儿子都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啊。他看向眼前的刘备,心道这也是个枭雄人物,天下能让其心服的人不多,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有以诚以德待之,他才会暂时心服,为己所用。想到这里,刘表呵呵笑道:“袁使君信中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他对三族的人很有兴趣,想让他们去寿春为官。”“这倒是一桩好事,我明日便联系三族,看其意愿,若其不愿,我也不勉强,若其有意,我当遣人发船送之。”刘备看到刘表答应的这么痛快,赶紧起身道谢,心中也是一轻,他此次来本心里没底,但事情圆满解决,也让他极为高兴,毕竟自己欠了袁熙不少人情,如今能帮其做成一件事情,多少也算是还了些人情出去。刘表接着道:“贤弟胸怀大志,将来无论做什么事情,为兄都相信贤弟的才德。”“荆州别的没有,但是适合谋士官员的人很多,贤弟若是手下缺人,尽可以前去招揽,若贤弟寻访不得其门,我也可以代为引荐,只要对方愿意,我绝不阻拦。”刘备听了,起身涕泣道:“兄之大恩大德,备深感之,绝不敢做有负兄之事者!”刘表哈哈一笑,举杯道:“贤弟休得多礼,说不定将来为兄也有为难想要托付贤弟之事,今日心情大好,当痛饮一晚!”当下两边其乐融融,宾主尽欢,次日刘表便派人去三家转达袁熙信中之话,三家听了,其中多有心动之人。毕竟袁熙如今在天下的名声极其响亮,也是被很多人看好有争夺天下的实力,这点上比刘表强多了,所以很多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但三家尚不知道刘表真实意图,所以还是在观望为主,刘表也不着急,静待三家派人去寿春接洽试探,并同时写信给袁熙说明情况。他现在反而沉得住气了,因为袁熙心里如此表示,已经是表明态度愿意和刘表相谈联手之事,在这种前提下,之前刘表害怕的袁熙和江东联手攻打荆州之事,发生的几率已经是不大,所以刘表反而能等得起了。但刘表知道,寿春的蒯越却不知道,江东那边更不知道,所以这两边现在都很急。蒯越急的是袁熙的反应,和自己出发出前所料完全不同,按道理蒯家已经是刘表最亲近得力的人了,对面如此态度,是不是表明并不想和自己谈?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找个突破口,最后蒯越想到了蒯家和诸葛氏的关系,便亲自去拜访诸葛亮,攀亲戚的同时,想让诸葛亮帮忙打通关节。蒯越如此,江东更是如此。本来江东被打败后,很多人颇不服气,对于和谈的事情一直拖拖拉拉,结果听道刘表派使节去寿春的事情后,才彻底慌了。江东和刘表害怕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刘表怕袁熙江东联手,江东也怕袁熙刘表联手,更何况两边这一仗极其惨烈,江东固然死伤惨重,袁熙那边伤亡也不容小视。现在江东最害怕的,便是袁熙一怒之下,联合刘表水军攻打江东,到时候众人还真没有信心抵挡得住!于是孙权紧急召集掾属商议,很多江东官员虽然觉得面上无光,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江东此时需要一段相当长的稳定期,在此期间不适合大动刀兵,所以第一要务,便是和袁熙赶紧和谈。而且江东如今已经失了先机,怕是袁熙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漫天要价,对此孙权也是肉痛地割让了一部分好处,以充做和袁熙谈判的补偿。孙权说到让出去的好处时,袖子里面的手也在发抖,他心中在想,是不是当初不听阿母之言出兵,本就是个错误?在寿春的袁熙其实也不轻松,他虽然已经和诸葛亮陆逊研究过,经此一战,江东只要不是脑残,来年之内应该不会再起战端,为此江东可能私下要割些肉,袁熙也能借此回一波血。按照诸葛亮的提议,最好的情况既能和刘表联手,又能和江东停战,还能做两者之间的调停人,这样袁熙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要做到这一点,袁熙这边倒是不急着收回庐江北岸的城镇,因为只有这样,江东才能随时保留一条攻打荆州江夏的水路。只要有了这种可能,江东图谋荆州的意图便永远不会消失,也只有这样,荆州才会时刻保持和袁熙这边的紧密关系。袁熙采纳了诸葛亮的意见,如今江淮的形势,变成了小火慢炖的水墨功夫,急也急不来,袁熙也只有耐心等待着,但另外一件事情,却是让他和诸葛亮这几天来都颇费心思。为了发动下一次针对曹操和袁谭的战事,袁熙需要筹措相当数量的粮草辎重,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货。不同于后世曹家竭泽而渔,导致魏国经济崩溃,袁熙要找的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但这个时代没有工业基础,农业的潜力实在有限,能保证治下百姓吃饱饭已经是相当不易,要是想靠粮食赚钱,袁熙和诸葛亮算来算去,也是弊大于利。所以此路不通,便只能另寻他法,一是发展技术提高生产效率,二就是发展商业促进流通,聚敛钱财。如今袁熙的地盘主要有两块,一是幽州的盐铁,二是徐州的矿产和海外商路的产品,如今加上九江庐江,这是江淮地区极为富庶之地,士族积蓄颇多,袁熙和诸葛亮正在打的算盘,就是如今从这些士族手里把钱掏出来。诸葛亮叹道:“最为昂贵的,自然是工艺品和主公所说的奢侈品。”“但这些东西太耗人工,费时费力,原材料成本就很高,制作时间极长,想要回本还要找到买家,实在不怎么合适当下的情况。”袁熙心道也是,他和诸葛亮预期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动病,这是夏季水讯期,江河水流大涨,流速变快,无论是运兵还是运粮都很方便,对拥精锐水军的袁熙最为有利,他叹息道:“可惜了,我本来想卖五石散来着,里面掺杂些糖再卖给士族,一定很受欢迎。”诸葛亮把脸一板,“主公是以仁义打天下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主公良心不会痛吗?”袁熙嬉皮笑脸道:“我哪有什么良心,再说现在五石散这么流行,我只是加点糖,有没有害他们。”诸葛亮板着脸道:“此事终非正道,以后再议,要换是我说的话,主公还不如多做些孔雀东南飞那种诗,然后写在丝绢屏风上,签上自己名字售卖,江淮士族冲着公子面子,也要重金购入,不必五石散强多了?”袁熙垮着脸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但也不能多用,只能赚点小钱。”他心道诸葛亮倒是目光很准,这个时代就准备搞粉丝经济了,但这些东西不成规模,要形成稳定的收入,还是需要稳定的模式。在这点上,诸葛亮天生比陆逊合适,陆逊毕竟是当过大族家主的人,对于商业这种士族看不起的贱业,多少有所抵触,所以袁熙也不强求。相反诸葛亮却是很放得下架子,他虽然出身大族,但因为家族经历屠戮,族人多半凋零,被迫流落他乡,早已经不复先前荣光。诸葛亮逃难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看到天下民生艰难,常常以山野村夫自居,也能理解袁熙的想法,故对于行商也愿意接触。加上诸葛亮求知欲极强,遇到什么不明白的时候,都想要探究清楚,他对先前袁熙所写的经济论也很有兴趣,所以想要在探寻商业的过程中验证自己的想法。诸葛亮出声道:“如今最为稳定的收入,便是在幽州徐州江淮三地间用商业互通有无,利用海路运输降低成本,赚取差价。”“但如今有个问题,便是随着水运贸易规模扩大,货源开始不够用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