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很冷。那种冷,没有凛冽的寒风,也没有漫天的雪花,但是,那种冷是阴的,连风都是湿的,夹杂着寒气,钻进心窝,让人打个寒颤。
那天跟范城泽最终分开,她没有上楼,还是离开了。他的那幢小楼,不过是他们的驿站,是爱情最美好的时光,可是,谁也不会一直在那里一直停留。她说:“我们都静一静,过了些日子,我们就都不会像今天这般纠结。”范城泽没有回答她,他的眼神,她已经看不懂了。她不知道他是否被自己说服,还是对自己失去了耐心,他可能是下了决心了,他在一个深深的拥抱里,终于放开了自己。
没想到,范城泽去南非了,出发前,给她发了个信息。他说:“当你无法决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扔。如果扔了一次,你还想扔第二次,那你就有答案了。我去南非了。愿你安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还是会想起,只是想的时候,没有那种揪心的难受。她没有扔,也没有问他何时归来,她的生活恢复成初回K市的淡然,藏着太多的心事,反而有了表面的平和。这些日子,她过的倒是很清净的。除了王思思找了她。
虽然这个女人跟自己有着太多的纠缠,却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相见过。苏晓言本来不想见,但她堵在了电视台的门口。她哑然失笑,她又一次交了辞呈,在她听闻可能被待岗的传闻后,她的辞呈让台长松了一口气,眼角明显的歉意让她不怨反笑,了然于心。她并不恋战,只是想从这个漩涡中出来。
王思思看她抱着的箱子,嘴角有得逞的轻笑。苏晓言并不在意,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想离去。
“苏小姐,一起坐会吧。”王思思的声音听起来谦和有礼,苏晓言虽然在一刹那想起前夫当时的情人周雨,但她们总归是不一样。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思思,这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虽然有点飞扬跋扈,但确实有资本的。她的妆容精致,衣着不菲,可是眼角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挫败。苏晓言低下了头,微微恻隐,在公众场合之下,王思思总会顾及自己的脸面吧。
“你气吧?”刚刚坐定,王思思便没头没脑地来一句。
就跟刚才感受到台长的那丝愧疚一样,苏晓言也同情王思思的挑衅。如果你不懂对手在意的是什么,你所实施的伤害就变成了一种可笑。她本来想笑的,但是王思思的提醒倒也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脸上便沉了沉。“王小姐,不管你过去对我做了什么,我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有任何关系。不然伤人自伤,没有意义。”
“苏晓言,你不要觉得自己就赢了。范城泽可以为了家世跟我在一起,也会为了别的利益跟别人在一起。这次,是我退的婚,不是他。”
“嗯,谢谢你提醒。”
“你?”王思思对于波澜不惊的苏晓言瞬间失去了战斗的兴趣,喝了一口咖啡,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没了我,你跟范城泽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可听说他家又在物色媳妇,张罗他的婚姻大事了。”
苏晓言叹了一口气,说:“王小姐,你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曾经有过婚姻。我这样的女人,其实真的没你好。你期待爱情,期盼婚姻,敢爱敢恨,很真实,敢用手段获取爱情,敢为尊严放弃婚约。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相反很羡慕你。你现在做的,我都曾经感受过。可惜换来什么?一段失败的婚姻。我爱范城泽,我努力过了,换来了却是他跟你的婚约。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爱他,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想爱的太辛苦,哪怕只能是一个人,我也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为了生活本事,为了自己,而生活。”
王思思似懂非懂,眼神游离。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或许王思思并不懂,但却在一刹那并没有那么恨了。
“接下来去哪儿高就?”
“还没定,不过准备去H城定居。”苏晓言实事求是地回答。
“哦。我也很喜欢H城。不过,这次舅舅往北调了,我可能也准备在那里定居。北方就是太冷了。”王思思微微耸耸肩膀。
“其实,南方的冷更让人难以承受。”苏晓言淡淡地回答。
“那倒是的。”王思思笑了笑。“我真希望你的冷能让范城泽有失败感。”
苏晓言看着王思思优雅地离开,心想:这样的女孩子以后依然会有爱情和婚姻,而自己却真的是老了。
已经过了禁燃期,城市的夜空,烟花开始绚烂。苏晓言经常一站就好久,仰着脖子,一直看到城市恢复沉寂。她过早地悟出“烟花易冷、人事易分”的道理,把自己藏起来,只想换来无伤。
潘仁军去英国陪儿子过Chun节了。临走前,他对苏晓言说:“我等你慢慢想。”然后,为了想让苏晓言显得轻松点,又说:“你看你板着个脸,真不愿嫁给我,我也不会吃了你,高兴点。”他的笑容很爽朗,很真实,苏晓言便跟着也笑起来。她是明白他的短暂离开的。他不想逼迫她,也了解她是逼迫不得的,这样的女人,只能自己想明白了,做出的决定才算数。所以,聪明如他只能退一步,把思考的空间给她。这个年龄了,并不是非要谁不可,何必让美好的事情变的糟糕呢。
这个Chun节,苏晓言感到特别的寂寞。陈欣然让她全家去清迈,可今年NaiNai新丧,家人不可出远门,便求着陈欣然能回来几日。电脑视频那头的陈欣然好像有点动心,但也没给个准数。不知道为什么,苏晓言在她回忆的表情里想到了范城光,便连忙岔开话题,不再提让她回来的话了。
Chun节将至,偶尔出太阳的时候,看着满街满街的人群,便觉得温暖了些许。苏晓言虽不喜动,但也喜欢热闹。喜欢看人们脸上洋溢的生生不息,喜欢听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总觉得人生就在这些俗事中如此平淡而安稳。带着西西,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随便逛逛,不慌不忙,看人现场写对联,买门神年画,跟西西说些过年的风俗。妈妈肖秋云一直摇头,说她一个年轻女人,别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跟老太太似的。
王博力年底分红,开了一个饭局,犒请股东。吃完饭,苏晓言想走,肖秋云却带着西西先走了,非让她留着跟年轻人再玩会。她想想也可以,便跟着去KTV唱歌了。几首歌后,几杯酒后,气氛热烈了些,年底会有种末世情节,苏晓言的心情也愉悦高涨了起来,跟几个亲戚家的兄弟姐妹们玩的蛮愉快。
路痴的她,上了厕所,找不回包厢了,加上手机没拿,只能看着差不多的推了几个进去找找。这次推进的包厢可能是刚开的,灯很亮,客人还刚刚进来,都纷纷转身看她。她连忙要退出去,却看到其中有范城光,他转过身看她,她没有探究他的眼神,只能低头礼貌地笑笑,故作忽略他搂着的一个女人,立刻转身走出来。这一插曲,让她反而不想回包厢了,便找了个安静的平台,吹吹清冷的空气。她搞不懂自己看到范城光搂着别人为什么会难过。那人不是范城泽,她的难过是为了什么?因为陈欣然?因为范城泽跟他流着一样的血脉?还是因为爱情本身,让她觉得如此脆弱?
她微微叹了口气,那种低沉消极的情绪又一次包裹着她,犹如这夜色一样让人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