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烟鬼就蜷缩在炕位上,手中支起一杆大烟枪,探到那灯盘上点燃,然后深吸一口气,久久不愿吐出,往往还有仆人书童侧立一旁,也探着头去吸那主人吐出来的烟气,露出饥渴的样子。
那副令人不安的样子,却只有他们的主人不以为意,甚至有的会故意将烟吐在他们的脸上。
伙计对着进来的人点头哈腰,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这仿若‘仙境’的场面。
但进来的劳广铭只是不寒而栗。
他摘下帽子,扫视了一圈。
这座毒窟中人人的脸上浮现着飘飘欲仙的迷醉,但那一口烂牙黄牙,那深陷的眼窝和黑眼圈,便是一身富贵气也遮不住的颓唐和堕落。
大堂中的人,即便是青壮吞吐着烟气也不由得手足委顿,涕泪交横!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迟钝中带着一丝饥渴,那缩小的瞳孔犹如豺狼虎豹一般的贪婪,但又被这烟气麻醉。
显露贪婪而又懒惰。
既有贪食,又有**和暴怒,但那种种饥渴却被烟气所麻木,透着一种傲慢……三分如妖,七分像鬼的眼神。
饶是劳广铭见惯了妖鬼,昨日里才挑起那只鬼孩子,看到那种眼神也不由得心中发麻。
那些烟鬼们,哪里还是人?分明显露了鬼物的本相和真形,要露出吃人的真面目了!
伙计见他站在门口,久久不进来,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混混招呼了一个眼色。
两个不着四六,斜眼歪帽的混混就横着走过来,从上到下把劳广铭看了一遍,冷笑道:“原来是个黑皮狗子,怎么,你也不看看这是你来闹事的地方吗?”
劳广铭手按在了腰间的洋火匣子上,看着那两个混混,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这直沽城里还有我惹不起的人,不妨亮亮兄弟的这双招子,咱们盘盘海底儿!”
“怎么说话?”
劳广铭一声大喝。
“鹰爪子料高,门内当头五个字,敬、学、吃、怕、求。”
混混儿将眼一横:“海翅子的拿大,兄弟们喝茶。”
劳广铭拱手:“敢问吃什么水,烧什么柴?”
混混应道:“问帮不问所,问所海林所。吃的长流水,烧山柴,满运船四十六只,三十八只行运,十只停修。平日打白旗白号,阴阳月亮,初一、十五打白旗红镶边,半个月亮。木船乌油雀杆,金钩如意,又名打金棍,帮中混号死鹰膀子。”“兑粮浙江嘉兴府石门、桐乡二县。每船兑粮一千二百二十五石,总兑粮四万五千石。头船当家,姓李上彦下林,腰当家姓玉单字睿。靠船太子码头,屯粮老牛寺,交粮赵州坝十八里小红桥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