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先生,开餐了……”
一名狱卒拎着一个食盒,打开一间牢房大门,来到已成囚犯的公羊高身边放下了食盒……
公羊高背靠墙壁,一直盯着墙壁高处一个狭小的窗孔外透射出来的幽暗亮光,瞳孔中的精光十分精悍,完全不似一个阶下囚的态势。
狱卒从食盒内端出一盘盘的饭菜,一盘鱼,一盘肉,甚至还有半壶酒,待收拾完后,将一双筷子放在食盘前,笑着说道:“公羊先生,其实太尉大人还是很器重你的,你看这些饭菜还都是他亲自命人给你送来的……”
公羊高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饭菜,继续专注的盯着那扇透气窗,良久才开口问道:“今日城中有什么消息么?刘策已经到哪里了?”
狱卒说道:“公羊先生还关心雍州事务呐?实不相瞒,刘策领十万大军正向秦州城逼近,不过好在上将军已经从秦岭回到了秦州,只匆匆见了一眼太尉大人之后,就带兵去抵御刘策大军了……”
公羊高眉头紧锁,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上将军去和刘策交手了?”
狱卒道:“是啊,有上将军出马,整个雍州定会转危为安……”
“坏了!”公羊高一拍大腿,恼怒地嘀咕一声,“军督大人麾下十几万大军,上将军麾下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人,且军督大人极善用兵,麾下将领也非泛泛之辈,上将军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狱卒闻言一怔:“不会吧,上将军一生可是百战不殆,被誉为西北长胜将军,他怎么会败呢?”
公羊高说道:“那是因为这次上将军所遇到的敌人不同往常,军督大人是为夺雍州而来,不取下雍州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上将军纵使是西北名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无法影响结果的!”
狱卒笑道:“公羊先生想必是多虑了,前些年上将军可是仅领五百人马就击退了元闵的两万铁骑呢……”
公羊高摇摇头:“那不一样,元闵的军队在边郡劫掠一番就回凉州了,那一战上将军也只是以诈术逼退元闵而已,对羌胡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而这位军督大人,可是一路杀的胡奴闻风丧胆,所过之处尽成一片血海,上将军冒然前去抵挡势在必得的远东军,怎么可能会取胜呢?”
狱卒奇道:“公羊先生,你怎么总向着敌人说话呢?把那刘策说的神乎其神,就算真有这么厉害,也不能涨他人志气而灭自家威风啊……”
公羊高说道:“不,军督大人不是敌人,而是我们雍州军民等候许久的复仇之人!”
狱卒有些不解:“公羊先生,你是不是在说胡话?什么等候的复仇之人?”
公羊高双眼炯炯有神:“军督大人的生平我公羊高平日里也了解了些许,这是一个瑕疵必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以雷霆之势不给对手任何活路的铁血枭雄,
如果雍州由他统领,定能收复凉州,将中原故土从胡人手中夺回,把羌人驱除出境!”
狱卒闻言,吓的冷汗直冒,忙向牢房之外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可疑之人,才凑到公羊高身边,拱手说道:“公羊先生,你千万不要说这种逆言了,雍州是太尉大人一家的,要传出去,难道不怕被灭口么?”
公羊高冷冷一笑:“李家一门早已无逐雁军统领李羡、李冶的那骨子豪气,他的后人三代皆是酒囊饭袋,
让这群富家子弟继续掌控这西北之地,莫说是凉州,就算这雍州最后落脚之地都迟早得丢!”
狱卒被公羊高的话早已吓的是体无完肤,他身份卑微,在李家掌控的雍州治下就如同一个蝼蚁一般,像公羊高这样的言论,他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万一被人知道自己听了这些话,鬼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祸事来。
毕竟,在大周这个士庶等级森严的国度里,贵族阶层对下层普通庶族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
大周初立,百废待兴之际就有庶民不得食肉、油、鱼的律法,这些只是贵族和皇室才能享用,直到半个世纪之后,物产开始丰富,这条才逐渐废除。
但阶级之间的壁垒并没有因此而打破,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牢不可破,就如同刘策在塞外跟姜浔和卫瑛所说那样,固化阶层已经形成。
狱卒这个身在底层,被排除利益集团之外的身份自然是连听人说大逆不道之言都会胆颤心惊了……
公羊高对此却是无所谓,他奉行的一直是孔圣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大复仇”理念,以及坚决的“大一统”思想维护者,既然羌胡霸占了属于中原人的土地,那就一定得想方设法夺回来,中原的故土一寸都不能丢。
可惜,公羊高的学说理念早已被排斥在讲究以忠孝为先,以德抱怨的“圣儒”之外,都言其所学皆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公羊高也自然不屑与那群酸儒为伍,始终坚信自己的理念,他相信自己的才能终有一天会被有识之人现并善加利用。
见狱卒那战战兢兢的神态,公羊高只是淡淡一笑,抓起酒壶替自己满上一杯酒水,仰脖一饮大口喝下,然后取起筷子,坦然的吃起食盘内的鱼、肉,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