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临邛,蜀军向北方疾行,天空已经飘起小雨,好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延续很长时间,可天空依旧阴沉。</P>
正如诸葛亮所说,下雨让没有铺设沥青的道路很难走,马蹄一脚踏入泥泞还要费力拔起来,奔宵洁白的马腿和马身上都被溅上了泥水。</P>
多年同行,奔宵这些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马了,就连多年前奔宵替胡南挡下的曹仁的致命一刀的痕迹,都隐藏在了多年征战留下的数道疤痕中。</P>
但胡南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刀的位置,他抚摸上奔宵的脖子。</P>
英幽,王九昌,若是你真是在那准备和我决一死战的话,那便连着屈枫叶、陆图的账,一次算个清楚吧。</P>
英幽......英幽......</P>
英幽到底是个什么地方?</P>
司北溟好像知道。</P>
胡南策马逐渐靠近司北溟。</P>
“老板,英幽是个什么地方?刚才有诸葛亮在场,你不说,是不是和传古有关?”</P>
闻声司星辰也靠了过来。</P>
“是啊,哥哥,我也从来没有在史料中见到这个地名,是不是这地方太小了,史学家们都懒得写?”</P>
司北溟睨着司星辰,屈指在他脑袋上敲。</P>
“什么叫太小懒得写!幸好你不是记载历史的,不然历史缺失的地方多了去了!”</P>
他又看向胡南说:“你想的是对的,这地方和传古有关,但我在没有见到它时还不能确定它的性质,按照我以前和老狐狸进入传古的经验来看,传古确实会偶尔制造出历史上不存在的地方。”</P>
司北溟扬鞭朝队伍一挥,解释道:“就像这些人一样,我们不能确定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曾经真实存在于地球上的。</P>
他们可能曾经存在,就如宇宙中一粒尘埃般生死,无人记载他们的一生,我们无法得知他们;</P>
他们也有可能不存在,是传古凭空捏造,只为了有人能将偏移历史的车轮拉回到轨道上面,在传古的世界里,传古才是这里真正的王。”</P>
“那按照你的说法,英幽也有可能是传古安排出来的?。”</P>
“嗯。”</P>
司北溟肯定后,胡南陷入沉思。</P>
那与之相对,如果他试图去改变蜀国的结果,他又会遇到什么呢?</P>
传古会亲自来阻拦他吗?</P>
大脑没有收到回音,那个许久没有说话的传古古母就像陷入了冬眠一样。</P>
夜色全黑之时蜀军在一个山头处安营扎寨,赵云登上山头,指着众山围绕的一个城池向六大商介绍。</P>
“那就是英幽,山路崎岖又下了雨,我们今晚在此歇息,明早便入城安排守城事宜。”</P>
“是。”</P>
六大商应答。</P>
胡南俯视着英幽整座城池,学着诸葛亮的样子去看周围的地势。</P>
这里和火井场很像,蜀地海拔很高,绵延千里的乌云从他们的头顶延伸,覆盖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像给碗加了一个顶。</P>
胡南放眼望去,正从后方看着朝北的城门,四四方方的城池背对他们,面朝敌人,在天空泼雨的助兴下如临大敌。</P>
四周城墙坚不可摧,外围即是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川,只有一个平原口是对准北方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们不能守住英幽的城门,那么下一秒城中的百姓就会受到惨无人道的滥杀,并将背后的成都送上风口浪尖。</P>
第二天刚擦亮,蜀军大队进入主城,实际上天并没有放亮,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云和司北溟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人手的布置,仔细到每人每匹马每天的口粮,所用的一箭一弩,其他人在调试着自己的武器。</P>
胡南披挂着战袍,手握末蚀站在天街上,城中的百姓应该多少得到了风声,他望着街上四处奔走相告的普通百姓。</P>
稚嫩的孩童还躲在母亲的背后,拖家带口的伙夫嘶吼地撞开路上乱跑的人,想要找一个避乱的地方,还没发明完全的各类锅碗瓢盆被摔在地上踩个稀烂,哭喊声、叫呐声充斥着他的耳根,商贩酒楼前飘舞的旗幡被风雨吹得飘荡不堪,正如这乱世。</P>
这一幕让胡南的大脑迅速拾起在新野的记忆,此时彼时竟是如此相似,又有如此不似。</P>
这次他们不会带着百姓逃跑,也没有地方跑,退无可退。</P>
那一次是王九昌和曹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撵他们,这次是他们和王九昌面对面决一死战。</P>
胡南抬头望天,淅淅沥沥的雨滴滚落进眼睛里、鼻子里、他的七窍里。</P>
他在想他是怎么走到现在的,手上沾了好多他不认识和认识的人的血。</P>
身后便是直面北方的主城墙,上面有来来往往的士兵在积极御敌。</P>
蜀军比王九昌早到了几个时辰,据斥候来报,王九昌在距离他们十里的地方安下了帅帐,率队的将领不下十人,所有的帐营在山头呈一字摆开。</P>
双方之间的战场好比个漏斗,他们和王九昌手执千万士兵的生命当棋子,一粒粒投进这个漏斗里。</P>
天上的雨是在为他们这场战斗流泪吗?</P>
“没什么好哭的,擒贼先擒王,不管他王九昌想干什么,先让他止步于此。”胡南默念。</P>
王九昌,到此为止吧。</P>
胡南一步步拾阶而上,踏上城墙之上,走到最前端。</P>
远处旌旗蔽空,乌压压形成一条线,雷电就盘旋在这方战场的头顶,像一条巨龙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P>
“天对天,嘿,吉兆!”</P>
千张弓冷不丁的卦语吓了胡南一跳。</P>
胡南扯着嘴角问:“什么叫天对天,还吉兆?”</P>
千张弓在手中抡了一圈门公尺,一个“本”字对准了震震天雷,挑眉微笑。</P>
“意思是,这王九昌没事找事,自己跟自己搁着不舒服,这场战我们必赢。”</P>
“哈哈哈,如果真按你这法子算卦,我就彻底服你了。”</P>
司星辰从后面拍上千张弓的肩。</P>
司北溟的声音从墙头传来。</P>
“司星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P>
“巳蛇,早上十点。”</P>
司星辰的掌司在按部就班地转动。</P>
双方早已做好准备,空气中送来对面的风都带来战争的味道。</P>
商仪,这是胡南慢慢摸索出来的东西,原本他对这个概念的了解只是屈枫叶对他说的只言片语,但他在仔细观察过司北溟后确定,六大商人中地位越高的人,其独步商仪越发深不可测,他人不可学。</P>
此时司北溟已经开始调用他的商仪,一双利眼好似要将那鹰隼般的目光实体化。</P>
他一只脚蹬上墙头,周围的弓弩手看见他都不禁往旁边退后三步,但司北溟与身俱来的统领气质在慢慢感染着周围的人,那些弓弩手只是微微咽了下喉咙便目光凶狠地将弩箭对准了八里外早已排列整齐的敌军。</P>
赵云提枪驾马在城墙之下、城门之后,战势一起,城门便开,他将最先率兵而出。</P>
双方列兵整齐,城中的百姓瑟瑟发抖、人心惶惶,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迎接的是敌人的铁骑还是自己人胜利的凯歌。</P>
十里开外,就如胡南他们第一天到这个传古时那样,王九昌站在那头远远的城墙上盯着他们一样。</P>
他的视线始终未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