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死在了那场灭国之战中。”

她真的有些累了。

“此次他送信说要来长安城，家父便担心起来，怕他在路途中遇到什么、也害怕他到了长安城之后闯出什么滔天大祸。”

“盈儿啊——”

他看着一旁依旧正常吃喝，甚至脸上没有一点点担忧的刘肥，脸上带着困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陈氏青壮一共去了两百四十三人。”

刘盈惆怅的点头：“朕也不想这般做，但是朕没有办法啊。”

她千辛万苦甚至心甘情愿的做恶人，到底是为了谁呢？

吕雉的心已经彻底对刘盈失望。

这一句话再次得到了印证。

其实当时陈居以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偷偷去了呢？只是他们也不好阻拦罢了。

“陈氏当年一入世便在秦国之中，与秦国一同灭六国、统天下。”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陈氏不愿意再当这样的权臣了。”

自己的这個儿子，当真是一个巨大的白眼狼。

韩信坐在一旁，轻咳一声，他看着陈居轻声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么？不如说与信听一听，说不得信能够帮王爷解决呢？”

陈居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忧愁过的人此时忧愁的要命。

韩信的声音平和：“更何况，能够在外行走的陈氏子弟，即便是性情有些顽劣，也不会坏到什么程度。”

“所以陈氏不敢、也不能再和朝堂绑的那么深了。”

“你问为什么陈氏如今不愿意做出“强迫天子杀人”的这种事情了，缘由便在此中了。”

“唉——”

他的眼睛中带着痛苦：“朕不能够看着自己的弟弟全都死在这一场乱斗中啊。”

韩信他看着陈彼的神色，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好好好，陈兄啊陈兄，你竟然在这个地方给我下套啊。”

在刘盈召见周勃的同时，吕雉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她看着刘盈问道：“还是说，你心中的天下人、你心中的黔首，只有你的几个兄弟，并不包括其余的那些人？”

韩信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原来不过如此。

那个时候，吕雉为了保住自己和刘盈的位置——主要是刘盈太子的位置，她只能够做一个恶人，做一个狠心的人，宫中到处都是她的传言，说她心狠手辣多次对赵王以及戚姬下毒手。

韩信有些手足无措了，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这位这么为难？

陈彼倒是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韩兄，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为难，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没法解决。”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好像又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

吕雉闭上眼睛。

长乐宫

陈彼嘿嘿一笑，自从韩信擒拿诸王逆贼回来后，为了躲避麻烦就一直在镇国王府待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她将事情的真相拆开来，将恶毒的世界摊给刘盈一点点的看。

陈彼看着韩信，眼神幽幽的，像是提醒，又像是叹气：“陈氏那一次的伤亡惨重，青壮一代几乎损失了一半。”

他扭头就走。

“无一人回来。”

天子第一次与太后发生了争执，且是无可调和的矛盾。

她不明白这样的人如何会是自己的孩子。

月光照在刘肥的脸上，倒映着狰狞的影子。

陈彼再次叹气说道：“我这位叔公一直没有定下心来，性格上也有些一言难尽。”

当年高皇帝留下的辅国之臣只剩下了萧何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众多大臣们不得不进行一种政治上的妥协。

她只是依旧怀有一颗“慈母”之心，这个世界上，若是说有无缘无故的、坚定的爱，那一定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哪怕有些时候这些爱如同荆棘一样，会将孩子捆绑起来。

她闭上眼睛：“唯有汉法说了算。”

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既然劝不动母亲，那么他便去找一个能够劝得动母亲的人！

朝堂上有陈氏！陈氏可诛太后！

朝堂上还有周勃等人！

并非没有人站在他这个天子的身后！

看着刘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吕雉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沉默的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唉——”

当年高皇帝尚且在人世的时候，因为戚姬和刘如意受到宠爱，所以她和刘盈的地位也被迫的受到了威胁。

“你猜一猜，当年陈氏四百三十一位青壮子弟有多少参与了那场灭国之战，又有多少回来了？”

刘盈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吕雉脸上的神色，心中突然之间迸发出一股难言的感觉。

他们终于不再抨击吕氏的外戚势力出面了，也没有脸面、没有能力去阻止太后干权了。

“陈氏不会再当权臣，只会当护国之臣。”

“赵王都能够被处置，为何如今的诸王不能被处置？”

韩信撇了撇嘴：“其实我不太明白，你和叔父在担忧些什么。”

他为韩信解释道：“虽然我称呼他为叔公，但是他其实比我还要小很多，如今方才加冠的年纪，只是因为当年四叔那一脉生育都是较晚，所以辈分就在那边了。”

“为何叔父与你不愿意这么做呢？”

吕雉并不是不明白这些。

她言语中带着些许嘲讽：“你自诩为爱黔首之人、爱天下之人，可你知道诸王谋逆之乱到底对天下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么？”

吕雉上前，看着刘盈：“天子，若是您今日前来所为的这件事情，那么便不必说了。”

韩信幽然叹气：“陈兄的担忧，的确有道理啊。”

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也十分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会去做什么。

“有咱们那位陛下在，谁还能够杀了你我？”

他笑骂道：“我还以为伯父与你真的在担忧什么呢。”

“因为陈彼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伱表面仁德、似乎是个好人，哪怕不成成为好皇帝也不会成为皇帝的样子，但其实内里自私自利，一心只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不管这些事情会造成什么后果。”

吕雉彻底的失望了，她看向刘盈，甚至有些诛心的说道：“你知道当年为何你是太子、陈彼是太子少师，但最后的最后，陈彼宁愿追着让代王拜他为师，也不愿意选择你么？”

“毕竟此时的长安城，可真的是不太平啊。”

刘盈看着面前端坐着的、神色平和看不出喜怒的母亲，眼睛中带着悲痛：“母亲！他们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是我的兄弟！您为何就不能够放过他们呢？”

萧何看着手中的绢帛，神色凝重。

“看来，朝堂要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