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全绩安排完安抚司的一众事宜,回了敦宗院侧的雅舍,这是赵汝适给全绩提供的暂居所。一入别院,便闻堂中有谈笑声,时堂上坐二女,上方为汪沁,怀抱全执,客陪为杨妙真,立侍李坛。二女本都是美人儿,谈的又是贴心话,时时嬉笑,花枝颜色,引得堂中好是热闹。而全绩入门先是一愣,平心而论他已经近乎忘记了这个李全遗孀,当年全绩诛李全,为拉拢其部,提拔杨妙真为军中主将,杨妙真一时风头无两,但随着杜杲、余玠、刘整三大将分化忠义军残部,加之西凉战场归来后忠义军洗牌为禁军,全都忠心于全绩,杨妙真这个协营上将的位置就十分尴尬了,久而久之,身旁只剩百十亲卫耍威风。“哈哈哈,今日不知杨将军到访,绩回来晚了,失礼失礼。”全绩立即和善拱手,其实他心中也有所愧疚,毕竟他是间接从四娘子手中夺了权。“全帅有礼了,坛儿还不见过指挥使。”杨妙真今岁三十有二,常年骑射,皮肤显黑,有股飒爽之气。“见过全叔父。”李坛是李全的养子,当年李全起兵时身旁人手短缺,有一胡正的同乡人对他却是敬爱有加,随其出生入死,多次救李全于危难,后来胡正为李全攻打益都府时身亡,李全便收养了胡正幼子,赐名李坛,且当时李坛年幼,李全与杨妙真又结新婚,杨妙真便将其当做自家孩儿,抚养了十数年,李坛也对母亲十分敬爱,如今李坛已一十六岁,在禁军中也混了个都头,正式踏上军旅生涯。“好好,起来吧。”全绩落座汪沁身旁,抬手笑道。“夫君,杨家姐姐也是个惠心人,她知江左阴寒,特地缝补了几件衣服给予执哥儿。”汪沁帮杨妙真说了一句善意,看来二人方才交谈的不错。全绩闻言点头未答,目光上下打量李坛:“汝年几何?可在军中任职?可有表字?”“回全帅,去岁入得军中,以武拔建都头,今岁正值一十六。”李坛对全绩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是家仇,另一方面是敬仰,总体来说是羡慕。“即入军中,当得刻苦训练,熟识兵法,严于律已,充作表率,日后方有一些成就。”全绩以长辈身份说了几句忠话,同时他心中也有些唏嘘,一转眼他已是接近而立之人。扶宋艰,时光匆匆,整日不得闲。“是,全帅。”李坛拱手答道。之后,全绩与李坛又交谈了几句,直至天晚,全执起了瞌睡,汪沁才离场,临行叮嘱全绩亲送四娘子出门。“杨将军,请。”全绩自入门只与杨妙真说了一句话,此刻心中上下打鼓,他可不想这武艺超凡的女枪将只是来给他儿子送衣服的。“全帅,请。”杨妙真仍是一脸平静的与全绩并行,临出门时叮嘱李坛先行,她自己却站在了门前,双目直视全绩,也不言语。“四娘子,还有事?”全绩尴尬一笑发问。“全帅,本将这些年来也随你出生入死,西凉守城、天水取地、京师倒史、山东并五州以及此次福建之行,本将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全帅的地方,不是吗?”杨妙真的语气有些幽怨,似一深闺妇,这可不像她的性恪。全绩闻言连连点头:“四娘子对绩有匡助之恩,绩永世难忘。”“是吗?宝庆元年至今五载有余,全帅身旁的将领都得了提拔,为何本将所辖人马人渐少却,这可不是全帅的用人之道。难道只因本将是妇人?”杨妙真再问。“四娘子说笑了,论武艺,禁军无人可出你其右,论谋略,绩也难与你并论,日后绩还要多多仰仗四娘子,至于辖兵之权只是临时变动,四娘子日后仍能统领万军。”全绩给杨妙真许了一诺。“那便好,全帅有此心,本将也就不再多言,大宋官场的规矩本将也懂,本将这些没有攒下家底,都分予了众兄弟,只剩这残柳之姿,若全帅不嫌弃,心乏时可来寻本将,本将必扫榻相迎,服侍周到。”杨妙真口中做的是买卖,也无半点害羞,大胆至极,不愧是绿林好汉出身。“咳咳!”全绩呛了一口口水,惊了个踉跄,心叹这四娘子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杨将军,本帅知你,以后这种就莫要再讲了,本帅自有分寸,杨将军请!”“告辞!”杨妙真头也不回的向街道尽头而去,嘴角洋溢着丝缕笑意,心叹我还治不了你了。数日后,见安抚司衙门。邹应龙领着福州二官入堂面见全绩,全绩也不敢怠慢,起身相迎。“下官拜见安抚使。”开口者为陈汶,福建路转运使,是当年史弥远提拔的官员,福建一路财赋极重,除盐茶之外,还有海运税收,史弥远自然不会轻放,但好在陈汶自身有才干,加之与史弥远走的不亲近,才保住了官职。“转运使请起。”全绩对陈汶影响不深,转而看向另外一人。“下官拜见全帅。”“老大人快快请起。”全绩双手扶起白发老臣,此人正是史嵩之的父亲史弥忠。史弥忠,字良叔,史渐长子,淳熙十四年进士,任鄂州咸宁尉,期满归家,满载大箱而归,其父史渐闻之大怒,还以为史弥忠刚入官场便已经染上了贪赃枉法的脾性,命令他当众打开大箱,开箱后内部全是书籍。开禧二年,史弥忠监文思院,杨简称他质直有才。而后知任庐陵有能声,百姓爱戴,再后守南安吉州,现在提举福建盐茶事,对于朝廷功赏一概不受,除此之外,史弥远为相多年,专横权柄,史弥忠也多次以长兄的身份写信劝说史弥远辞官归乡,颐养天年,但史弥远不听,才落了个如今终生受监的下场。“老提举,依绩与子由的关系,绩应当称您一声世伯。”“子由也常提起全帅,说全帅是大宋兴朝的能臣啊。”
第二十四章 四娘子(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