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海上生明月(1 / 1)

二月初六,绍兴府萧山境内海域。天尚寒,海风瑟,拂面刺痛。不多时,海平面一端出现大量船只,帆尾高悬宋家旗帜,左右军巡船护卫着中心位置近三十米长的宝商船,场面看起来格外宏大。舰船吃水迎浪,见大船甲板处,全绩与一商贾正在观景闲谈。“陈员外的船好生平稳,迎风驱海,如履平地。”全绩也是第一次坐船,舟如巨室,帆垂云边,双轮脚力,速度极快,一切让人叹为观止。“全帅谬赞了,不过小人这船用料就有五千余,在杭州,乃至整个大宋也排的上名号。”陈员外态度虽然恭谦,但眼中满满都是自豪之意。“陈员外常年在外远航,想必去过不少国家吧?”全绩靠在船板之上,姿态轻松,只做闲谈。“近处的占城、真腊就不必多说了,大食、层拔也去过,蛮夷之地很大,人各有异,相当精彩。”陈员外今岁也到了天命之年,早在五六年前他已经停止了远洋,过起了富翁生活,但每当说起年轻时到过的地方他总是满怀激情,这是他峥嵘岁月的见证,人之一生有限,对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事情总是难以忘怀。“哈哈哈,看来寻陈员外做引路十分正确,哦,对了,陈员外可知洟州?”全绩随口问道。“全帅说的可是琉求?此等荒芜之地小人虽有耳闻,却未亲至。”陈员外是商人,所做一切都是逐利,且海上航图先人早有注明,琉求地薄,无人愿往。“那可真是可惜了,本帅对琉求颇有兴趣。”全绩转身望着茫茫海域,似乎在思虑某些东西。陈员外见状,殷勤开口:“琉求此地,先辈早有记载,此间居住多为山夷,此夷各号为王,分划土地,人民各自别异,人皆髡头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种荆为蕃鄣。土地饶沃,既生五谷,又多鱼肉。舅姑子父,男女卧息共一大床。交合之时,各不相避。能作细布,亦作斑文。布刻画,其内有文章,好以为饰也。”“是吗?这句话如果本帅没记错的话是汉末沈莹而立的土水志中的言论,时至今日也是这样吗?陈员外未曾登岛,心中就如此确信?”全绩笑问了两句,而后摆手说道:“陈员外今日咱就谈到此处吧,改日再聊。”“小人告退。”陈员外即走,甲板上又来了两位年轻文士,左侧是全绩的老熟人李曾伯,右侧是镇江节度推官董槐。“拜见全帅。”二人拱手齐拜。“哦,庭植、长孺来了,前几日各军登船,本帅无暇招待你二人,莫要放在心上。”全绩身旁除了几个武将外,文士一直在更替,这也是全绩有意为之,一方面全绩揽才不为己,凡朝廷可用之才,无论在德在政,全绩都不会摒弃,会将他们安插在合理的位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文士结党比武将来的凶猛,因为这些人大多数心思紧密,智虑超群,不经意的一句话会让他们联想到很多东西,故而全绩也怕麻烦,这也是战场退下来的后遗症。“全帅说笑了,承蒙全帅所邀,我二人皆愿在安抚司任职,不求有功,但愿无错。”李曾伯在官场上也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好,到了泉州之后,福建政事就仰仗二位了,盐务从细,一一详查,凡涉案之官员皆上报安抚司,本帅自会处置,咱们就好好清一清这福建的肮脏之气。”全绩到福建带了五万人马,这五万人是他硬气的保证,可以将赵官家授予他的便宜之权发挥到极致:“庭植似乎有疑虑?”全绩见董槐神情有些木讷,开口询问道。“不曾,下官失礼了。”董槐,字庭植,南宋濠州定远人氏,身体魁梧,宽额丰腮,年及而立便蓄起了长胡,年少时喜欢读兵书,尤爱孙武、曹操,常怀抱负,曾经对人说过:我若得用,将汛扫中土,以还天子。而且他期许做周瑜、诸葛亮那样的人物,但其父观其心性跳脱,便严于约束,告诫他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只会说大话的人永远做不成正事,自那之后董槐刻苦用功,先后拜师叶雍、辅广,不到几年学业长进飞速,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嘉定六年董槐考上进士,上任广德录事参军,一干就是八年,而后转任镇江节度推官一直到今。董槐的仕途算不上顺畅,也没想过一飞冲天,但今日只因全绩一句提名,便走马上任安抚司机宜文字,泉州通判,这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从未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庭植若有疑虑,尽管提出便可。”全绩含笑再问。“全帅为何要选下官?下官与全帅素不相识,双方也无交情,下官着实想不通。”董槐也是个直爽人,忍不住心中困惑直言发问,看的李曾伯连连摇头,心中暗道董槐这么些年来不能主政地方也是有原因的,这种事怎么能当面询问,记住这份人情即可。“哈哈哈,这就是本帅选庭植的原因,本帅此次彻查盐务,需要一些不畏权贵的正直之士,要不然查起来可没有效果。”全绩拍了拍董槐的肩膀继续问道:“庭植,觉得本帅如何?”“全帅这些年来的功绩天下人共知,如此年纪身居高位,又有广阔胸襟让槐汗颜。”董槐据实以答,全绩入仕不过数载,干了寻常人几十年要做的事情,董槐也觉望尘莫及。“庭植、长孺之才学远在本帅之上,出头之日不远矣。”全绩以己推人,夸赞了两句,转身返回船舱去看全执,只留二人在甲板上对视。“长孺,昔日听他人说全帅行大义不拘小节,今日一见尤甚之,有此间人物,中兴有望矣。”“是啊,当年在鄂州的时候,某还以为全帅会将自己断送在西凉,如今再见物是人非,有些人是天生为帅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