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孟姑姑自己消了气，又出来跟林黛玉一起用饭。</P>

饭后盥洗了，两个人在窗边纳凉手谈，让众人都下去，这才透彻地聊了一聊。</P>

转过天来，孟姑姑便开始花用鸳鸯送来的贾母的“谢礼”，今儿打酒、明儿点心，后儿又嫌家里的东西吃腻了，必要吃外头指定酒楼的。</P>

春纤早就跟小红换了差事，如今只跟着紫鹃忙活林黛玉近身服侍的事。唯有小红一个，被孟姑姑支使得团团转，却并不忙乱，甚至公私账分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P>

半个月后，孟姑姑要了自己财货的账本来看，一笔笔记得清晰利落，历历分明。不由得大喜，拿了给黛玉看，又商议一番。</P>

紫鹃在旁都瞧在眼里，却一声不吭。</P>

六月初二，孟姑姑特意叫小红把林之孝家的请来，当面问她母女：“你这女儿教的好，一身的好本事。我替林姑娘问问，可愿意长长久久地服侍？”</P>

林之孝家的顿时一愣。</P>

小红却喜气盈腮，忙道：“我早有这个心思，只是不敢说，怕姑娘嫌弃我粗笨多口。若是姑娘肯这样抬举我，我巴不得一辈子服侍姑娘呢！”</P>

说着便跪下磕头，“求姑姑跟姑娘说，不仅我，我们一家子都愿意服侍姑娘！”</P>

孟姑姑笑着拉了她起身。</P>

“这却怎么行？”林之孝家的失声否认，“我们是贾家的家生子，不比晴雯那样外来的！何况一家子姻亲故旧的都在这门里，你父亲还是管家，主子怎么肯放？”</P>

“出力是咱们家，得好儿的却是赖家。”小红应声反驳，又劝她母亲，“咱们家就只有我一个，在这个家里，最好的前程也不过就是嫁到赖家去做管家娘子。</P>

“可赖家如今供了个官儿出来，那赖尚荣巴着两府的势力，又是正经考出来的。他家就能看得上我了？</P>

“还是让我去给少爷们当小老婆呢？琏二奶奶何等厉害，给琏二爷当妾就是活得不耐烦了！</P>

“宝二爷看着前程大好，可他自己便是个没气性的，太太不定挑个什么样手段高强的才能替他撑起往后三五十年的日子；我要是给他当妾，我是斗得过袭人，还是拗得过太太？</P>

“何况，我被爹娘娇养长大，又学了一身本事，难道就圈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跟赵姨娘周姨娘一样，萎凋老死么？</P>

“我不愿意！更不甘心！”</P>

小红说着，哭了起来。</P>

孟姑姑慨叹着拍拍小红的头，看向林之孝家的：“我说的你想想。这孩子实在是好，我舍不得，才想让她跟着姑娘，日后也好出去。</P>

“我这一身本事，也能有个传人。</P>

“可是你们两口儿若还在荣国府，你也应该懂得，林姑娘不会带小红走的。</P>

“你回去跟你老头子商量商量，三两天给我个回话便是。”</P>

所以，能跟林姑娘出府，还能给宫中的尚仪女官当徒弟？！</P>

林之孝家的怦然心动，嘴里说着跟自己丈夫商量一二，一路疾行回去，却是百般地说服林之孝。</P>

林之孝自然是不愿意走的——荣国府的二管家到底有多大权势，出门有多威风，即便是林之孝家的，也未必全然知道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