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阴沉可怕,黎璐往秦雪瑶的身后缩了缩。
黎曼已经觉不出哪里疼,眼睫毛上沾了泪水像是结成了冰渣,话出口,声线依旧颤抖,“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薄璟言扶起她,将她瘦弱的身躯护在自己的臂弯下,“我再不来,你岂不是要把自己命丧这里了。”
“我现在就只想知道。”他说着,目光扫向对面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一脸做了亏心事的黎璐身上,“你这脸到底是被谁给挠的。”
瞬间的寂静。
“薄总。”黎晋航老脸难堪的笑笑,“您看这事儿----”
他话刚出口,就被黎老太大声抢了过去,“是我!难道薄先生还想拿我一个老太太怎么样?”
呵。
“没想到黎老太这么大的岁数了这么能耐。”薄璟言轻笑了一下,又垂眸看了一眼直着身子靠着他的女人,低低的笑着,“黎曼,看来你该好好练练身子骨了,连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都躲不开,要我说你什么好”
“不过,黎老太的指甲可真够长的!”他冷笑了一声,大手抚上黎曼的脸,很是无奈的说道:“伤口这么深,看来回去之后要取样化验一下了,故意伤人什么的至少也得拘留几天吧?”
黎璐一听,脸色白了白,脱口而出,“是她先动手打我妈,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随着她的话音落,薄璟言的眼神一戾,“你妈属于,你是吗!”
黎璐张口欲说,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竟然拿不出话来反驳。
“道歉!”低沉毫无温度的声音,蔓过冷冽,漫不经心的道出,“或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免了拘留你半个月的牢狱之灾。”
黎璐咬着唇,求救式的看向母亲。
“薄总,孩子之间胡闹不懂事。”黎晋航是这样说的,“这样,我替她跟曼曼道个歉,您看这样行不行?”
薄璟言的凉薄的眼神淡淡的扫过黎晋航,却没接他的话岔。
薄璟言不咸不淡的表情很明显的说明了一切,黎晋航一着急,侧过身去对着黎璐就是一声怒吼,“璐璐,跟曼曼道歉!”
“我不要!”黎璐想也不想的反驳,“明明是她动手在先!”
黎晋宇也在一旁严肃的附和:“璐璐,道歉!”
黎璐被母亲轻轻掐了一下,才十分不情愿的看向黎曼,目光愤恨不已。“黎曼,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手!”
黎曼抿着唇不说话。
“好了,歉已经到了!”许久未说话的徐老太突然开口,“薄先生,剩下的就是我们黎家的家务事了,您确定还要继续待下去吗?”
没有任何的波动的眼神落在黎老太的身上,薄璟言讪笑,“黎家的家务事我确实管不了,但也不能傻乎乎的让我的女人白白受了欺负,您说是不是?”
“你的女人?”黎老太褶皱的脸上酝出嘲弄的色彩,“我劝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父亲,她到底是你的女人,还是你的妹妹!”
“是吗?”
薄璟言轻声问道,泼墨般的眸子似经意又似无意的扫过秦雪瑶,在看到秦雪瑶虚心的避开他的视线时,又将收回的目光对上黎晋宇。
他清楚的看到黎晋宇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薄璟言的薄唇噙上锋芒过盛的弧度,话出口。问的却又是黎晋航,“黎总,您说我该不该回去问我父亲?”
黎晋航的眸底闪过一丝黯然,终是看向自己的母亲,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疲倦,“妈,我看就算了吧。”
“不行!”老太太毅然决然的反对,“今天这墓,必须给我起!”
“算了吧,薄璟言!”许久没有说话的黎曼突然开了口,轻细的声音竟是道不尽的心灰意冷,“黎家留不得我妈,她也不屑留在黎家,你帮我一把,给我母亲起骨换个地方吧。”
说完,她已经蹲下了身子。
薄璟言见她这样,也随着她倾下了身子,他没让黎曼动手。小心翼翼的挪动着骨灰盒,黎曼怕给薄璟言碍事,想起来给他让地方,往后退的瞬间,却一不小心踩空----
她惊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仰去,薄璟言一边护着手里的骨灰盒,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的去稳黎曼的身体,身体承受不均衡,转移的瞬间,不小心踩空了墓碑吓撑着墓碑的石头,百斤重的墓碑狠狠地砸在男人的脚上!
黎曼只听得男人闷哼一笑,她缓过来之后下意识的朝脚下看去,此时,黎晋宇跟黎晋航已经大步跑了过来,帮薄璟言挪开了墓碑。
黎曼凝着薄璟言额头泛出来的冷汗,心里一沉,脸色也跟着一起白透。“你怎样,脚还能动吗?”
“还好”
男人长长舒出一口气,但是样子好像并没有他说的乐观。
“叔。”黎曼心里一急,忙对着一旁的黎晋宇唤道:“麻烦你帮忙把他送医院。”
黎晋宇点头。
薄璟言的俊脸已经开始微微泛白,却仍坚持,“我没事,应该可以走。”
“不行!”黎曼一脸后怕的表情,想也不想的反驳,“有没有事去了医院检查完了再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镇定的眼神却还是透露出了几丝慌乱,“我现在脱不开身,处理完了我妈这边,就过去找你。”
薄璟言试着动了动脚趾,钻心的痛意袭上来,他也只能点点头,“好,我让林助理过来,有什么事你跟他交代。”
黎曼点头,“好。”
薄璟言被黎晋宇扶着上了车,这边黎老太见黎曼着手起了骨,才满意的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人马离开。
黎晋航却并没有离开,凝着黎曼,嘴唇翕动着,“曼曼,我帮你妈选了一个风水不错”
“不用了!”她温淡的声音打断他,没有一丝情绪,就连怒意都已荡然无存,“骨都起了,我妈以后不是黎家的人了,她的事,也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完,看都不看他一眼,手里捧着母亲的骨灰盒,往里面走去。
林助理很快的到了墓地,一切事宜都被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弄好了一切,黎曼凝着面前墓碑上笑靥如花的女人,也跟着笑了一下,就这么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冬天地上真的很凉,但她却不喜欢站着让她妈妈仰视她。
“妈,我这个不孝女五年没来看你了,您应该想我了吧?”黎曼笑着,眼泪却湿了眼眶。
“刚才的事”她说着,咽了咽唾液,哽咽声道,“您不要在意,他们不了解您,我知道的,他们不要你,你更乐得自己脱离出黎家,对不对?”
她突然调皮一笑,将手里刚才掉在地上已经掉了不少花瓣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有些惋惜的说道,“花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百合,可是不小心让我掉地上了,你不会怪我吧?”
说着,她看着一旁的枣糕,喃喃的道:“枣糕掉地上了,脏了,就不给你吃了”
“妈。”她轻声唤了一下墓碑上的女人,突然,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我爸从来没爱过你是不是?”
“其实我也不愿意让黎晋航做我爸爸,可是为什么我要是璟言爸爸的孩子呢”
良久良久她再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陪着她母亲。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天空飘起了雪花,她才离开了墓地,赶往了薄璟言所在的医院。
见到薄璟言时,他刚拍完片子坐在轮椅上被白秘书推着走出来,俊脸比刚才好看了一些,可依旧泛着白。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黎曼走过去,从白秘书手里接过轮椅,推着他往前走。
薄璟言看上去有些疲惫,一直闭着眼睛,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沙哑,“还好,没伤着骨头,养两天就好。”
黎曼长长舒了口气,“恩,那就好、那就好”
“黎曼。”他突然出声唤她。
黎曼一愣,“嗯?”
“去护士长让护士处理一下你脸上的那块伤口。”
黎曼笑了笑,“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薄璟言不满的蹙了蹙英眉,“快去!,我可不想每天对着一个有伤疤的女人过日子!”
过日子
这个词汇溢出来,黎曼愣了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突然觉得这些的词汇让她心里无比的难受,应声之后就往护士长走去。
回来的时候薄璟言被送去了病房,她去病房找他的时候。男人正半靠在病床上处理着公司文件。
她走过去坐到他跟前,凝着男人工作时认真的表情,淡淡的笑,平静的出声,“薄璟言,今天谢谢你。”
工作中的男人抬起眸子看着她,他挑挑眉梢,薄唇勾着点儿笑意,低低哑哑的笑着,“害我受了伤,一句谢谢就完事了?”
又来了
与他的黑眸对视着,黎曼咬着唇,“那你想怎样。”
男人睨着她,笑容痞痞的,“我住院的这几天,你都要在这里照顾我!”
“只是照顾?”她微微舒出一口气,这样子,她勉强还能接受。
男人嘴边的笑意扩大。三分轻佻,四分挑逗,“那你还想怎样?”
黎曼红了脸,下意识的摇摇头。
耳边,男人低低的笑声伴着呼吸声一点点的靠近,她还在这边‘心惊肉跳’着,男人低沉慵懒又十分确定的嗓音就像天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响,“黎曼,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黎曼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反驳,“我没有!”
她回答的急促,音量都一并的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薄璟言愣了一下,唇角弧度却勾得愈发深,“我只是问问,你心虚什么!”
“我哪有心虚!”她一边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你要不喜欢我。”他轻笑着,笑意轻薄,低哑性感,“刚才在墓地的时候见我受伤,你那么害怕那么紧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揭穿的缘故,黎曼整个脸涨得红红的,像熟透刚从树上掉下来的红苹果,惹的薄璟言心里奇痒无比。
“不管是谁为了救我受伤,我自然都会紧张。”她强词夺理的继续道:“再说,你本身就是我亲哥哥,你受伤我紧张,难道不应该吗!”
薄璟言的脸色像是吃了头苍蝇似得,瞬间黑透,“黎曼,你一天里能不能有一分钟的时间不这么认为我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哥?”
黎曼咬着唇,“可你明明是,我不会自欺欺人!”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气氛,突然就这么冷了下来。
薄璟言一烦躁,连工作的兴致都没有了,直接收起了小桌板。
黎曼看着他恢复了以往冷冽的表情,思忖了片刻。又出声问道:“医生说你要住几天的院?”
薄璟言凉凉的笑,“你不是不关心我吗?”
黎曼找了半天的理由,才勉强说了出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关心?”
男人冷笑一声,一句话不说的躺回了病床上。
两人僵持了没一会儿,病房的房门从外面被敞开,拿着托盘的护士走了进来。
黎曼很自觉的站起来给护士让了地方。
“薄先生,换药的时间到了,我给您来换药。”护士观察了一会儿伤口,正要伸手去拆绑他脚上的纱布。
薄璟言却将受伤的那只脚望护士相反的方向一撇,淡漠的语气命令的说道:“把东西放下,你出去,让她来!”
不止是护士愣了一愣,黎曼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说道:“这技术活我不会,且不说绑不绑的好,再不小心弄疼了你----”
“你不愿意?”薄璟言眯眸打断了她。眸底深处酿出隐晦的色泽。
黎曼下意识的摇头,还没说话,护士已经替她说了出来,“这位小姐说的是,伤口包扎这种事看着简单,但是处理不好,就会伤口感染,这样恢复的就慢,薄先生,还是让我来吧!”
薄璟言反感的蹙起,语气也比刚才重了一些,“我让你出去没听见?”
这护士也是从未遇到像薄璟言这样的一类人,说了一次病人不理解,护士只好道:“那行,待会我过来收拾东西。”
直到护士走出去,黎曼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朝她望过来的男人,禁不住的唏嘘,“薄璟言。你不想要你的脚了吗?”
薄璟言凝着她,深不可测的眸底洒着细碎的玩味,似漫不经心,“你到底要不要帮我换?”
黎曼没办法,硬着头皮点点头,走到男人跟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
害怕不小心碰着,整个心都吊在嗓子眼处。
打开以后,脚背上血肉模糊的一面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心疼了?”因为隔着近,男人很容易的凑到她耳边,低沉沙哑的嗓音,暧昧的在她耳边吹着起。
薄璟言今天突然的转变,让她应接不暇,甚至害怕自己崩盘,心里一阵烦躁,擦上药膏之后,包扎好了使劲一勒,不顾男人杀猪一样的叫声。端着托盘起身匆匆跑了出去
因为没有骨折,薄璟言只住了三天的院,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不用做轮椅,慢慢地的行走跟正常人已经基本无恙。
林助理开车,将车开到了住院部的门口,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林助理下了车将薄璟言扶进了副驾驶座。
她打开后车厢,睿睿突然的从里面冒出来,小脑袋凑过来,一把抱住她撒娇的边抱着她边喊着她,“妈咪、妈咪”
黎曼反应了好一阵子才从惊喜中反应过来,抱起儿子进了车厢里,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然后将目光移到儿子的身上。
双手轻轻掐住他的双颊,洋装生气的道:“让妈咪看看,小东西,居然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