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乱之后的大治,朝廷出台的每一条政策,崔民焘出力极大,一个民部侍郎,干的事比尚书仆射还大。</P>
任谁都能看得出,裴蕴这个民部尚书,已经是空有其表了,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P>
裴蕴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清楚的很,因为人家这辈子的精力,都用在了揣测领导心意上面。</P>
他比任何人都先知先觉,也心知太子现在还没有动他,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位置安顿他。</P>
一旦出缺,他立即就得从民部卷铺盖滚蛋。</P>
朝堂局势就是这样,你坐在某一个位置,肯定是有原因的,离开也同样如此,裴蕴不会觉得不服气,尚书省八座,没有心胸狭窄之辈。</P>
“与其太子开口,不如你主动请辞,”尚书省,裴矩叫来裴蕴,小声嘱咐道。</P>
裴蕴点了点头:“兄长所言,弟早有考虑,只是辞去民部,我能去哪呢?吏部杨恭仁,礼部杨玄感,兵部来护儿、刑部卫玄,工部阎毗,哪个也轮不到我啊?去十一寺?那不是降级了吗?我可不想外放出去。”</P>
裴矩笑道:“这等关键时刻,我也不会让你离开中枢,开荒屯田,太子交给司隶台监察,但是那个杨询,终究不如杨约,台内的章程乱的一塌糊涂,太子已经训斥多次,你呢,以前在河北有大索貌阅的经验,屯田一事你担起来,最好不过。”</P>
御史台,谒者台,司隶台合称三台,这都是司法监察机构,司隶台就是国家级zhengfawei,权柄非常大。</P>
因为职权是巡察京畿内外,所以是地方官的头号噩梦。</P>
裴蕴点头道:“我明白了,兄长是希望我在地方,揪出杨家的痛脚,然后狠狠的攻其一点。”</P>
裴矩笑道:“弘农杨在地方的势力盘根错节,违律之事数不胜数,有些揪出来,不疼不痒,但有些,就能致他们于死地,太子如今最重视的就是田制粮政,你要在这个方面多多留意。”</P>
裴矩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兄长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杨家那边功勋者太众,多是太子心腹,如今斗起来,恐惹太子不快。”</P>
裴矩叹息一声:“杨约死了,宇文述死了,史万岁也死了,如今崔仲方、许善心也快了,你觉得我能撑多久呢?我要是突然不行了,你扛的住吗?”</P>
裴矩之后家主的接班人,无疑就是裴蕴了,但是裴蕴这个人的本事,对国家没有多大作用,是个能臣,但远远不是裴矩这种不可或缺的国之重器。</P>
那么这样的人,本身想要站稳,就不容易,何况杨家不会让他站稳。</P>
裴矩毕竟不可能知道,他其实能活八十岁,还有九年寿命,他比宇文述小两岁,比史万岁还大一岁。</P>
所以在裴矩看来,他的人生,早已进入倒计时,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场大病,撒手人寰。</P>
“如今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去争,杨家早晚会搞垮我们,”裴矩道:“人在局内,身不由己,咱们本来就是棋子,但棋子也想求生啊。”</P>
裴蕴感叹一声,唏嘘不已。</P>
问题的关键,就出在裴淑英做过太子妃,杨瑾也算正统,小名还叫如嫡,杨铭的儿子里,只有杨瑞和杨瑾是亲王,其他都是郡王,而裴家又有能力跟杨家斗一斗。</P>
两虎相争的局势已经形成。</P>
因为杨瑾对杨瑞已经产生威胁,就算裴矩现在放弃,杨瑞上去之后,杨家也会想办法收拾他们。</P>
这是一个死结,执棋者杨广也。</P>
“太子就在大业殿,你现在就去,趁着太子正在生杨询的气,这时候开口,事倍功半,”裴矩道。</P>
他是把人心给算死了,他所有的谋划,都在一个算字上面,布局缜密,滴水不漏。</P>
唯一的不足,就是太着急,但这一点没有办法,毕竟裴矩的年龄太大了。</P>
杨铭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比中枢这几个人聪明,实际上,他非常畏惧,与这些人打交道,如坐针毡。</P>
所以裴蕴突然的请辞,杨铭脑子里是迷糊的。</P>
请辞一部尚书,这得多大的魄力啊?裴蕴有这个魄力吗?有,但是如今没有位置安顿,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呢?</P>
“何故如此?”杨铭假迷三道道:“民政大事何其艰难,此等非常之期,孤万不会准允。”</P>
裴矩道:“臣并非民政之才,虽倾尽所能,仍力有不逮,崔民焘乃国士也,民部之事游刃有余,臣这是为了朝廷,为了太子,推贤让能,不至因臣之诠才末学,延误国之大事。”</P>
萧皇后一脸欣慰的点头道:“卿之美德,朝臣典范,不过崔民焘只是能臣贤吏,公之威望德行,他所不及,民部之事,还是要你主持大局。”</P>
杨铭刚才说的,是客套话,萧皇后这边就是真心话了。</P>
因为裴蕴巴结杨广的同时,肯定得巴结萧皇后,所以他在萧皇后这边,算是半个自己人。</P>
裴蕴赶忙谦虚道:“臣的心里,只有一个忠字,本微末之才,得陛下皇后太子器重垂青,已是汗颜,如今怎敢强居要位,阻贤者上位,请皇后太子准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