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内。</P>

林末微微抬手，示意其余弟子先行出去。</P>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四人。</P>

躬身良久后，马元德才缓缓起身，看着林末，面色有些愧色：</P>

“大人，我……我想去益州一趟……”</P>

他没有说回，而是说的去，意思很明显。</P>

他此番前往益州，不是因为应胧燨，不是因为应清雅，也不是因为张叔同，只是因为自己。</P>

他能做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也能在保全自身前提下，不忘初衷。</P>

“你可想好，此番去益州，说是为的是所谓天下苍生，可卷入的却是那三大道脉之争，</P>

如此漩涡，如此风波，即使真君也无法保全己身，你一人……何苦自招祸端。”林末面色不变，阐述着自己的理解。</P>

一旁的林殊闻言，也张口想要说什么，只是话未出口，却被聂云按住。</P>

“更何况，你真正做好面对过去一切的准备了吗？面对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林末摇头道。</P>

“此次去益州，与其说是为民请命，倒不如说是复仇，以及，寻找合适宗门址地。”马元德摇头。</P>

他是知晓的，如今灵台宗的发展路线。</P>

海陆并行，共相发展，其中陆上，便是由木心带队，于益州立寺建庙，另开一脉。</P>

“至于寻找道命节点，只是顺带，顺手而已。”马元德慢慢恢复平静。</P>

“我现在只为自己而活，为大人而活。”</P>

至于其他，他不想考虑太多。</P>

毕竟，事到如今，他也只是个于黑暗中舔舐伤口，时刻准备复仇之人罢了。</P>

说着，再次双手环抱，恭敬行礼。</P>

林末默然无语。</P>

他原本想的是，对方如若想要在他这强行掳人，这简单，好办，直接打死就行。</P>

什么印家，确实豪横，四世三公，与朝廷联系紧密，盘踞于益望之地上千年，势力惊人。</P>

但他难道就弱了？</P>

再强最多有大圣级武夫，他倒想看看，他与大圣，到底差在哪。</P>

可没想到的是，应清雅很蠢，那张叔同却是不走寻常路。</P>

直接言语感化……</P>

硬的不行来软的，罚酒不行来敬酒，居然还成了……</P>

“你真的决定了……？”</P>

林末最后问道。</P>

马元德没有说话，只是背再次弯了几分。</P>

意思很明显。</P>

林末没再多言，他能出声询问挽留两次，已经算很是难得，十分欣赏对方了。</P>

“既然如此，那么你便带着狂鲨会的人上岸，在益州建立起相关情报组织，是顺势成立商会，还是依托其他形式，依你，</P>

至于建立分寺，到时候回益州，你便与木心师叔联系……”</P>

他说着看向对方，勐然间伸出手，一把抓住对方脖颈。</P>

一阵灰芒闪过。</P>

五根手指顿时变成漆黑色，如墨水渲染般，黑色的印记游鱼似的流出。</P>

后者脸上也瞬时浮现成片的蝌蚪状咒印。</P>

两者相互呼应，发生共鸣。</P>

约摸四五息后，一切平静。</P>

马元德立在原地，勉强站直身子。</P>

只感觉全身都在燃烧，好像有一团火在体内流动。</P>

不仅是脸，不仅是脖颈，不仅是躯干……</P>

那团火焰，烧灼着他的血液，烧灼着他的筋骨，一切。</P>

他耳边甚至能听见枯草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P>

鼻尖则是一股烧焦的气味。</P>

喉咙干渴得如被烧干了。</P>

让人不自觉弯下身子。</P>

“没用的东西，给你机会也不中用。”</P>

就在这时，林末的声音突然传来。</P>

随着声音落下，身上的怪异感觉，也随之消失，难耐的灼热也变成澹澹的清凉感。</P>

他抬起头，看着林末冷着脸，擦着手。</P>

勉强维持住身形，再次行礼：</P>

“多……多谢大人！属下一定……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保全自己！”他能够感受到，体内原本的咒印，好似发生了改变。</P>

连带着自身体魄，意劲，发生变化。</P>

毫无疑问，他变得更强了。</P>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P>

“你自己有没有命不重要，去了益州，别坏了我的事就行。”林末摇头。</P>

“去吧，再慢点，就追不上了。”</P>

他沉默少许，冷声道。</P>

“是！大人！”</P>

马元德面色复杂，重重点头，随即快步离开。</P>

林末没有回头。</P>

益州方面，作为灵台宗退路之一，的确也需要好好布置。</P>

马元德先去打头阵，配合木心，或许能发挥更大的效果。</P>

而自己咒印正好有诸多想法，花费些力气，先种于其身上，也能理解。</P>

“哥……”林殊见此，也似乎看出了什么，上前抱着林末的肩膀。</P>

“放心，你还有我，后面马大哥的位置，就由我来坐吧……”</P>

他说着，另一只手挠了挠头，看向屋外。</P>

“从此，就由我……坐这崖柏海域的情报组织之王，入驻七海商岛联盟！”</P>

“然后被人打死，被沉入海底。”林末打下前者的手，毫不客气地说道。</P>

“……有你这样当哥的吗？”林殊吹了吹被打疼的手，反倒有些高兴。“你正好缺人手，我正好有能力，这不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吗？</P>

从此你我兄弟二人，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岂不快哉？”</P>

林末闻言脸色微动，仔细想，其实也是这个道理。</P>

“等等吧，你突破大宗师，到时候再来找我。”</P>

“行，我俩就说定了！”林殊大声道。</P>

林末点点头，摸了摸对方脑袋，看向一旁的聂云。</P>

“晚上三更，你到我房间来一趟。”</P>

聂云闻言，脸色微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出口。</P>

点头称是，恭敬行礼。</P>

*</P>

是夜。</P>

月呈弦状，半身藏于乌云之后。</P>

澹澹的月光落在屋舍后的海香木上，最后穿过林叶，形成澹澹的光点。</P>

“师尊。”</P>

房间外，院落，聂云背挺直如松，沉声道。</P>

眼前，屋舍飞檐垂下的阴影里，一道人影静静立在那，半边身子，淌于月光之中。</P>

披肩的黑发束成马尾，垂在身后，棱角分明的脸庞，明明很是凶戾，偏偏于月华照射下，又给人一种平静柔和的神色气度。</P>

“你应该知晓我找你的原因。”林末微笑。</P>

他对自家这个弟子，是很满意的。</P>

抛开天赋不谈，无论是面相，品行，乃至忠诚程度，其都符合他的喜好。</P>

算是江湖中，大多数人心中的理想弟子首选，可以作为关门弟子，作金盆洗手后的生命保障。</P>

当然，他是不用考虑最后一点的。</P>

“师尊……是找齐了吗？”聂云有些忐忑，颤声道。</P>

无怪他如此。</P>

如若正常物事，即使是地材卷上的至宝，他也丝毫不会怀疑自家师尊的能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