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张知行痴痴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剑,实在想不出错在哪里。
魏三依旧背对着张知行,皱了皱眉,左手握紧成拳,将沿着左手流出的鲜血拢入袖中。此时左手已经麻木,刚才那一剑能够成功,他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
他咬了咬牙,为身后经历一次失败就颓废的青衫少年感到生气,转身冷声道:“我从小与我娘相依为命,七岁时,城中闹饥荒,家中连野菜也吃不上。”
或是因为疼痛,或是感慨,他顿了顿,声音更沉:“那时郊外有一株野李子树,就一棵,树上果子也不多,却有很多孩子争抢,所有争抢果子的孩子中只有我最弱小,最没有力气,但最后那一整株野果树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和我娘依靠一树青果躲过了饥荒!”
张知行胸口起伏,他也是寒门,自然深有感触,不由转身看向魏三,眼中更多了几分敬重。
“我不需要你尊敬我!”魏三怒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孩子……他们为了争抢而争抢,而我为了活命而争抢,所以我赢了!如果我为了活命而放弃尊严,即便有人施舍我几个果子供我活命,我现在也只不过是街边的乞丐,不是魏三!”
“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一个人,我为了活命而抗争,为了尊严而抗争!”魏三忽然很生气地瞪着李维,吓得李维差点摔下轿子,他胸口顿时如火烧一般,愤然向张知行喝道:“屋漏逢雨,寄人屋檐,他能与你半分床榻?你不自强,如何强大?你不强大,人视你如草芥!你的贱命,谁会可怜?”
魏三胸口几番起伏才平息下来,声音也舒缓了几分:“倾世无义,弱肉强食,我不是可怜你,只是可怜我母亲,一生战战兢兢,忍辱苟活,现在被人欺到门前,却不敢做声!”
他不再理会瘫坐的张知行,也不理会李维,急匆匆往内院赶,沿途已经撞飞数个呆立的小厮。
母亲还在地窖受苦,魏三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所以才胸中愤怒才终于无法克制。
进了地窖,见了母亲,虽然母亲脸色苍白了许多,但并无大碍,魏三这才安心了几分。
“娘,我现在有钱了,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魏三高兴得含泪喊道,忙将背上背囊解开,二十锭十两的黄金在阴暗的地窖中闪着金黄光晕,映照着一老一少含泪却兴奋的脸。
“有钱了……有钱了……”老妇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黄灿灿的金锭,脸色显出几分红润,不过下一刻,她脸上却现出几分怒意,怒声骂道:“三儿,你哪来这么多钱?告诉我,是不是抢来的?我从小怎么教育你的,凡事……”
“凡事守道义而行,无论生活如何艰难,不偷不抢,不做违心之事,不拿不义之财。”魏三低头应道,随即将黄金又捧近了些,从黄灿灿的金锭中拿出一块锦色玉牌,柔声说道:“孩儿被朝天宗的长老看上,不日就要成为朝天宗的弟子,这玉牌是朝天宗弟子的凭证,这金锭是张府张老爷赏的,等会儿张家还会送来大米和绸缎,足够我们娘俩过活下半辈子呢!”
“这些钱财来路都干干净净,具体缘由,我待会儿一定跟您好好细说,也让您乐一乐。”魏三捧着老夫苍老的脸,忽然喜极而泣。
听了魏三的话,老夫两眼放光,双手再次颤抖抚摸着金锭,两行滚烫浊泪滚落出来,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呀,真好呀,我儿出息了!”
她忽然一把紧抓着魏三的手,颤声道:“这么多钱,我们可以新建一个宅院,你也该娶一门媳妇儿,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还有啊,娘记得城西有一家的卤水豆腐做得极好……”
“好了好了,这可不是说话的地儿,娘,我先背您出去好生商量。”魏三忽觉胸口滚烫,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老妇由魏三背着,手里却一直捧着整背囊的黄金,乐呵道:“我听说邻家张家的小女出落了……”
“好了好了,咱先出去再说。”魏三忙笑着打断母亲的话,心头却一直想着:“买百草丸的钱倒是足够了,母亲的病应该也能治好了吧?”
……
魏家院外,浑身缠满绷带的李维并没有因为魏三展现的实力而就此离开,此时他心中隐隐盘算:“这怕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我退去,魏家的房契再也不会属于我,魏三带给我的屈辱怎么能就此罢休?”
他本是睚眦必报之人,没有什么心胸,无数小弟都在看自己怎么找回脸面,今天不做出点名堂,以后还怎么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
目光闪烁,李维转头看向张知行,言语已经不再有之前的客气:“张兄弟,受人之托,就该忠人之事,我希望那小子今天受到应有的教训!”
张知行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顿了顿,拾起面前的剑,起身离开,冷声道:“你所托之事我已无能为力,希望你也不要再找他麻烦。”
他说得坚决,走得也很坚决。
“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堂兄的手下,就这样回去,就不怕我堂兄责怪?”李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愤怒道。
“李青?”张知行忽然冷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很生气地握紧了拳头:“我之前选错了路,现在刚遭当头棒喝,已经清醒不少,我与你堂兄不再有任何瓜葛,也请你记住我的警告!”
“你!”李维恨不得当场活撕了眼前这人,但实力悬虚,他胸口几番起伏之后,终咬着牙平复下来。
“好自为之。”张知行冷冷说道,转身走出魏家大门,忽觉胸中开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