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德妃被两人唱和一堵,只得吞口闷气,脸都涨成了猪肝颜色。只得稍微放缓声调:“念在墨王、妙薇的份上,本宫且饶你这次。改天若再如此,看我不打断了你的狗腿。”
许凤轻本来想说“白某无父无母,不跪天不跪地,怎能跪旁人?”南宫墨却暗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让她且暂忍着。终是没有言语,只是冷瞧南宫墨一眼,又把寒凉的目光逼向甄德妃。
宴上的每人都瞧得真切,不禁倒抽了口气。南帝眼底深藏着震动,孟昭仪和虞梵则沉吟不语。甄德妃心里发毛,虚慌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倒。
魏太后道:“甄儿,你是母仪之尊,怎可为一小儿毛躁?”
甄德妃掩面哭道:“姨妈,您没看他们都欺负我……皇上,您可要为臣妾作主啊!”
南帝厌烦地地看她一眼。魏太后心里叹了口气,你这恃尊而骄的脾性,不知何时能消停些?若哪日哀家去了,你能得势多久?于是斥道:“他不是连哀家都没跪么?你倒闹起来了。”
孟昭仪早觉那个公公非比寻常,留在南宫墨身边未必是件好事,于是笑道:“母后若是想让他学些礼仪,不如把他托给儿臣吧。”
甄德妃哼了一声,恨恨细看那个太监,却觉得他低垂的眼中,敛着一缕驯桀难训的光芒,,冰冷弱美的外在之下,似带着致命的野性和蛊惑的气息。她的乳\/房不禁一窒,呼吸紧促起来:“别看他那般酷傲,说不定在床上还是个会体贴人的处儿呢!”
想至此处,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得门外丫鬟拜道:“恭迎峥王。”
一位金光耀眼的年轻男子走入殿来。许凤轻观他品貌举止,与南宫墨虞梵不同。他来的匆匆,内着便装,外披华袍,给人以微不搭调之感,但是蚕眉鹰眼鼻如悬胆,意兴蓬勃,才华风发,无端有一种笼罩万物的凌人压迫气势。
如果说南宫墨是夜空月,皎皎内敛,以平和的清辉洒向大地,虞梵是佛前莲,静泊地从莲瓣上渗出滴滴甘霖,解救黎民百姓于病痛苦难之中,那么虞峥则是炫目明亮的太阳,奔腾不羁,锋芒毕露,带着与生俱来、俯瞰一切的尊贵气态。
“峥儿来啦。”太后、南帝同时起声,甄德妃则扭着蛇腰肥\/臀,迎下殿去,抓着虞峥的衣袖左瞧右瞧:“可有几日没见吾儿啦,快把母后想死了。”
虞峥拜道:“峥儿近些日子,忙于处理栾、堑两地的洪灾事宜,没得空闲拜访姨姥太后、父皇母后和诸位婶娘,还望赎峥儿这礼节不周之罪。昨夜忙到辰时,忽然想到今天是妙薇小妹的生日,说什么也得赶来……这不,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齐全呢。”
孟昭仪眼带笑意,真切说道:“峥儿为民操劳,乃是万众的福分。有道是‘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却还能想着参加小女的生宴,真是仁王孝子加好兄长啊,呵呵……”
南帝笑道:“昭仪休要夸他过甚,净是长他气焰。”
甄德妃有些得意,心中想着:“本宫生的儿子,由不得你不夸赞。”
虞峥再拜:“谢谢婶娘厚爱。父皇教训得是。”
南帝和孟昭仪不约笑了起来。甄德妃有些被挤入局外的冷落感,转而撒娇:“皇上,你好久没去过臣妾那里了,臣妾好想再怀个公主啊。”
南帝瞪她一眼,邀宠也不看看场合!
峥王刚入座席,门外又有唱和传来:“恭迎太子殿下、倾云长公主。”
话音刚落,一位病容清秀但神情愚呆的男子,穿着破旧脏兮、不伦不类的长袍短褂,兀自拍手重复着宫人们的话“恭迎太子殿下”,跳将入殿。孩童似的动作,配上他颀长的身形,显得分外滑稽。
他抓起几块牛肉塞入嘴巴,滞愣问道:“喂,咦,你们怎么都不吃?……哇哈,怎么这么多人啊?”
妙薇公主笑道:“太子哥哥,你的花猫脸终于洗了一次,这干净起来倒也蛮英俊的。”
太子把油乎的手用衣襟一擦,龇牙咧嘴含混答道:“我这是本舌,本舌……你懂么?”
妙薇公主用手指刮刮小脸淘气道:“太子羞羞,‘本色’二字都说不好!”
众人瞧得暗自皱眉,南帝斥道:“倾云,朕不是派人送过衣物了吗?怎还穿成如此?——谁服侍太子起居穿戴,以杖责罚,遣出宫去!”
“这累及不得旁人,太子泯顽童心,执意若此。”随着清若天籁的声音沉着响起,一道苗条的鹅白身影从门口走向前来,正是倾云公主。她鬓发高挽,素钗无雕,明眉凤目,面如银盆。落落简朴里含着尊威,举手投足尽现稳重的皇室大气。
妙薇公主喜上眉梢,“倾云姐姐来了,”随即悟道,“我说呢,今天太子哥哥的脸如此干净,定是你劝服他的。”
倾云公主展颜一笑,摸向妙薇的头。那姿态充满慈爱而风华绝代,令人心中大舒。
南帝怜惜地看着他的长女,“倾云你这些年来,为照顾太子成长,吃了不少的苦。如今都将近双十年华了,也该许婆家了。如果有意中人,不管他是何方高士,定要告诉父皇啊。父皇舍了脸面也要成全于你。”
倾云公主盈盈一笑:“父皇又再赶倾云走了。不要说我没有看上的郎君,就算真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也不会弃他而嫁的。太子弟弟对我依赖甚深,又没有尽心的人时刻照顾着他,若是哪天闯出祸来,还真令人放心不下。我决定此生守护着他,望父皇成全。”
南帝长叹口气,点了点头。甄德妃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待会还想要求赏赐,就强自把话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