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就更惨了?”
叶芷的神情怜悯起来——倒贴还得不到,甚至有可能还要被人白嫖。
童画已经快缩进沙发里去了,可闻言,还是试图想要嘴犟一下“虽然那家伙毛病一大堆,但归根结底来说,还算是个好人,也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叶芷沉默了许久。
“或许,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了。”
如果是什么只顾自己的恶棍的话,反而好了。
充其量不过是用个邪恶计划来掌控别人,满足自己,最后在放纵和饕餮之中,状况反而会有所好转。
如果真像是童画所说的那样,那才是真正的,糟糕透顶。
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是。
当状况变得糟糕时,庸人会接受现实,忍耐无力。
恶人会想办法融入其中,撺夺利益,放纵贪婪。
善良的人,会克制自身,抵御诱惑和邪恶。
可那样的人不会。
倘若他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能允许自己屈从其中,变得卑微如蝼蚁。那么,他就会将这一切都彻底掀翻,与所有人为敌。
除非现实和自己其中之一彻底消失。
这是一台动力无穷的引擎,以痛苦和愤恨为燃料,无休运转。
一旦他选定方向决定出发,那么就将笔直的暴虐向前,把拦在眼前的一切阻碍尽数撞成粉碎,碾压成泥,焚烧成灰烬。
“当然,以上一切,纯属猜测啦。”
叶芷无所谓的摆手“再怎么厉害的心枢,想要下达诊断,也必须亲眼见过才行。中间隔了一层,终归是雾里看花,是真是假无从分辨。
不过,料想他应该不愿意看到我。
所以,请千万别介绍我们认识。
倘若你珍惜这一段友谊的话,也不要跟以前一样自作主张的去插手或者干涉什么,除非他主动开口。”
她停顿了一下,最后提醒“如果你真的感激我的话,将来发现被他白嫖之后,请千万不要打电话来找我哭诉了。嗯,如果发现他甚至不屑于白嫖你的话,也请不要。”
童画震怒,暴怒,怒上加怒
“为什么我就注定被人白嫖了啊!”
“……”
叶芷微笑,端起咖啡杯,没有说话。
只是将自己的化妆镜拿出来,打开,摆在童画的面前——请她欣赏一下这张因为患得患失而愈发憨憨的傻脸。
童画沉默。
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再爬不起来。
“……果然,没办法理解。”
她无可奈何的叹息“每天神经绷那么紧,感觉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一样,时间久了,肯定要出问题吧?
究竟为什么啊……”
“谁知道?”
叶芷垂眸,许久,凝视着窗外的海波和浮光掠影,“要我说的话……大概,或许,是负罪感吧?”
并非出自理论,也绝不客观,更像是想当然的推定,亦或者,是心枢的直觉。
她的手指,伸出。
向着遍布划痕的便签纸。
轻而易举的,自一道道划痕中间,戳出了一个大洞,毫不费力。
就好像,它本来就在这里一样。
只不过,无人察觉。
这才是一切根源的所在。
或许是遇到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比生命和自己,更重要的什么。
被夺走了,被摧毁了,被挖空了。
只留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空洞。
就好像一个无法逃脱的诅咒,带来痛苦和折磨,可却又仿佛绝无仅有的奇迹,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从那天开始,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必须具备价值。
每一天太阳升起,他睁开眼睛,听见灵魂深处回荡的声音,告诉他——你不可辜负自己的人生。
“真辛苦啊。”叶芷轻叹。
砰!
沉闷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来了。
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忽然有调皮的小孩儿纵深一跃,跳进了海水中,像是小炸弹一样,溅起了水花。
快乐扑腾,呐喊,招手,让高台上还在犹豫的小女孩儿也一起下来。
“老三,快点!快点!”
再然后,就有另一个年长的少女暴怒,不顾风度和仪态,叉腰指向小孩儿“老幺,给我滚上来!”
“略略略,我就不,我就不!”
调皮的小孩儿甩手,掀起一片水花,咯咯大笑。顿时,大怒的姐姐就挽起裙子来淌水追了过去,一拳下去就老实了,哇哇大哭了起来“妈妈,陆玲欺负人!”
“还敢叫!找打!”
“哎,没关系,泳裤都换上了,游两下不也挺好么?”
旁边阳伞下看热闹的妈妈笑了笑,劝告道“小铃也去玩一会儿嘛。”
砰!
高台上,犹豫的小女孩儿竟然也跳了下来,和老幺一起咯咯笑着,往姐姐身上泼水。
“大哥快来!”
“来了来了!”
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三下五除二撤掉了花衬衫,在妹妹麻木的眼神中,也爬上了高台去“我来给大家表演一个,深水炸弹!”
砰!!!
就这样,一头扎进只有他齐腰高的水里,两条腿还露在外面,抽搐了两下,居然没事儿!
然后便大笑着爬起来,拿着桶参与到水花大战里去了。
主要是和其他弟弟妹妹一起欺负二姐……
浑身湿透的陆玲大怒,回头的时候,终于看到救星“二哥!你快管管他们!”
“来了,来了!”
兴奋的呐喊声响起了。
有个身上带着惨烈伤疤的年轻人挥手,举起了刚刚用车载高压水枪改造完成的加特林,桀桀怪笑着,狂奔而来
“所有不穿泳衣的人都要死!!”
只是,在跑过甜品店的时候,却好像看到了窗户后面的人,停了一下之后探头,挥了挥手示意。
再然后,就急不可耐的跳进了海中。
猎杀时刻!!!
包厢里,叶芷茫然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回头,看了看彻底麻木的童画。
“……认识?”
“认识啊。”
童画一言难尽的叹息,“就是你刚刚说很辛苦的那个。”
“……”
于是,叶芷也麻了。
许久,在沉默里,她却忽然听见童画的轻笑。
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海滩
“不也挺好嘛。”
打水仗,主要是欺负二妞,后面大家一起欺负陆锋,然后等水枪没电了,就被陆锋联合所有人围攻。
跳水,比谁的水花大,陆锋赢的透彻,主要是他头最硬。
玩沙子,给老幺堆了小城堡,给老三堆了小天鹅,给陆玲堆了胸像,给陆锋堆了坟墓——指所有人一起把他埋起来,只露狗头。
买了奶茶,大家一起换着喝,吃了水果,从家里切了带来的桃子苹果和西瓜,抢了老幺的葡萄,分外的甜。
等小孩子玩累了之后,季觉就一手一个的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在老三和老幺的指挥下在浅海和沙滩上横冲直撞。
“二哥,我想吃冰淇淋!”
“好哦好哦,吃冰淇淋!”季觉从善如流,看着冰柜里小动物造型的冰淇淋“买猫猫的好不好?”
“好哦!”
“我也要,我也要!”老三举手“我要小鲨鱼!”
然后,猫猫冰淇淋大战小鲨鱼。
猫猫断头,小鲨鱼也断头了。
海风回荡着从远方吹来。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阳光渐渐西去,碧绿的天穹之上上浮现出一抹扩散的橘红,万点金色在波光之间跳跃着,像是数不清的鱼。
夕阳美好。
这就是最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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