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羽身上的病号服偏大，再加上他近段时间瘦了很多，脸都瘦脱相了。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风一吹更显得身形单薄。</P>
“多吃点肉好好补补。”</P>
郁洧用筷子夹掉红烧肉的肥肉，将瘦肉放进周斯羽盘子里，接着又开始剃鱼刺，就着筷子把剃好刺的鱼肉送到周斯羽嘴边。</P>
“你自己吃。”</P>
周斯羽泛着病态的脸颊飞上两坨红晕，四周的目光如尖刺一样射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P>
“别管他们。”</P>
郁洧抬头扫了一眼一直盯着这边的人，寒意乍现，偷看的人齐刷刷低下头，一声不吭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P>
“对了，奶香馒头怎么样了？一直没见到它。”</P>
“它……嗯……”郁洧摸了摸鼻尖，斟酌着要不要实话实说。</P>
“说话！它怎么了？”</P>
周斯羽陡然提高的音量引来众人侧目，有人好奇地伸长脖子，想听听两人在谈什么。</P>
有人则感到诧异，没想到平时威严无比的委员长在自家媳妇面前竟然也是如此小低伏。</P>
“它有点……”郁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叹了口气：“我待会儿带你去看它。”</P>
“抱歉，我刚才……”</P>
周斯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情绪，他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如此失态。</P>
“没关系，吃饭吧。”</P>
郁洧敲了敲桌子，扫了一眼四周探寻的眼神，在心底长长叹息，他的威严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P>
吃过晚饭，郁洧把周斯羽送回宿舍，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P>
“我有个会，晚点回来，你先休息。”见周斯羽低着头不说话，郁洧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解释：“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带你去看奶香馒头。”</P>
“嗯。”</P>
周斯羽抱着衣服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脚尖。</P>
“呐，给你。”郁洧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轻轻捏着周斯羽的下巴，把糖塞进他口中，“吃着糖就不许不高兴了。”</P>
“你好烦。”周斯羽别过脸，揉着脸颊抱怨：“都被你捏变形了。”</P>
“又不是面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变形?”郁洧一边整理外套一边往外走，“书架上有书，无聊的话就看看书，我尽量早点回来……”</P>
“郁洧。”周斯羽叫住郁洧，快速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你不要走行不行，我害怕。”</P>
“这里很安全，没什么好害怕的。”</P>
“有怪物。”周斯羽咬着唇，把脸埋在郁洧背上，“到处都是怪物，很大，会咬人。”</P>
“哪里有怪物？”</P>
郁洧转过身，四下看了看，干净简单的宿舍连只老鼠都没有，哪里来的怪物。</P>
“有的，它过来了！”</P>
周斯羽一下子蹿到郁洧身后，颤抖地指着窗子：“那里，一个长着翅膀的大怪物，牙齿比我头还大……”</P>
“别怕啊，我在呢，它不敢伤害你。”</P>
郁洧知道他这是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了，除了心疼别无其他。</P>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他承受这一切，而不是看着周斯羽在幻境中自残。</P>
“你带我走好不好?”</P>
周斯羽死死攥着郁洧的衣角，即便他一直告诉自己都是假的，但一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怪物。</P>
密密麻麻的人面蜘蛛，无处不在的红色小蛇，天花板上吊着的巨大吐着舌头的人脸，每一个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P>
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腐臭和霉味，“滴答滴答”，散发着恶臭的口水从伸长的舌头滑落到地上。</P>
“滚开！”</P>
周斯羽突然一把推开郁洧，眼神凶狠地看着前方，双手不停挥舞。</P>
眼看他快要爬上窗户，被推到地上的郁洧一骨碌爬起来，扑上去死死抱住周斯羽的腿。</P>
周斯羽被他拽倒在地，猛踹了几脚没踹开，眼神愈发凶狠，举起半握的手，好似手中有武器一般高高落下。</P>
“假的，都是假的！”郁洧将他的双手按在身后，紧紧抱住他，一边安抚一边释放信息素：“听我说，这些都是假的，没有怪物，什么都没有。”</P>
在信息素的安抚下，周斯羽冷静了不少，猩红的眼睛也慢慢恢复正常。</P>
“别怕，没有怪物，别怕……”郁洧轻轻拍着周斯羽的背，温柔地哄着：“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怪物袭击你……”</P>
“郁……郁洧，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就算在会议室外面坐着也好，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周斯羽抱住郁洧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上，“看不到你我心里不安。”</P>
眼前是形状各异的怪物，耳边回响着嘈杂的声音，哭泣声、哀求声、大火熊熊燃烧的“噼啪”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仿佛置身火场。</P>
“你需要好好休息。”郁洧抱起周斯羽，将他放在单人床上，一边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一边释放信息素，“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休息，好不好？”</P>
“骗人，你肯定会趁我睡着跑掉。”</P>
“不骗你。”郁洧脱下外套和鞋子，拥着周斯羽躺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也累了好几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说罢，打了个哈欠，伸出藤蔓关掉灯，抬手覆上周斯羽的眼睛，“闭眼，睡觉。”</P>
“嗯。”低哑清冽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周斯羽乖乖闭上眼睛，将头埋在郁洧怀中，“郁洧，你真好。”</P>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P>
郁洧轻轻拍着周斯羽的背，清冷的黑眸中满是温柔。</P>
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郁洧轻轻拿掉腰间的胳膊，掀开被子一角，悄悄溜下床，提着鞋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口。</P>
刚把手放在门把上，背后传来一阵寒意。</P>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周斯羽，正拿着一把匕首抵在郁洧腰间。</P>
郁洧心下大惊，手上的鞋掉在地上，他完全没发现周斯羽何时醒来，又是何时出现在身后的。</P>
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越发低沉，宛若恶魔的低吟：“你也要抛弃我吗？”</P>
“没有，怎么会呢。”</P>
郁洧咽了咽口水，背着手顺着刀锋而上触碰到周斯羽的手腕。</P>
匕首微微后退一点后再次抵上后腰，郁洧不敢再动弹，大脑快速运转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就是想去卫生间……”</P>
“你确定？”</P>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周斯羽慢慢将头放在郁洧肩上，朝他耳朵吹了口气，“我说过不要骗我……”</P>
“没骗你，真的，就是去趟卫生间而已。”怕周斯羽不信，郁洧打开通讯器发了条消息：“会议取消。”最后举到周斯羽面前道：“你看，会议都取消了，我说了今晚陪你就肯定要陪你。”</P>
“真的吗？”周斯羽收回匕首，露出好看的笑容，抱住郁洧的胳膊，软着嗓子道：“你真的会陪我吗？”</P>
“嗯，会，我去卫生间，很快就回来。”郁洧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抱住周斯羽，“你先睡觉去。”</P>
“我睡不着。”</P>
“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休息。”郁洧拉着周斯羽坐回床上，将他按在床上，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就几分钟而已，我保证很快就回来。”</P>
“嗯。”周斯羽点点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放心地开口：“早点回来。”</P>
“好。”</P>
郁洧点点头，替他掖好被角，摸黑走到门口，提起鞋子推门而去。</P>
会议取消的消息他发给了秦戈，这家伙一直发消息问个不停。</P>
郁洧来不及回消息，撒丫子一路狂奔到会议室，在门口快速整理好着装，调整好表情后推门而入。</P>
虽然他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但气势这块儿不能输。</P>
开完总结会和作战会，郁洧给秦戈回了消息，大概解释了一下。</P>
“不是我说你，你的做法太危险了，就周斯羽现在的情况，你把他放身边不就等于在身边放了个定时炸弹吗？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那种。”</P>
“看不到他我更不放心。”郁洧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行了，先不说这事儿了，斯羽明天要是问起他爸爸来，你知道该怎么说。”</P>
“知道知道。”秦戈转着笔，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不打扰你过二人世界了。”</P>
看着黑屏的通讯器，郁洧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