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也算是发现了”，对方感叹了一句，眉间显露出操劳过度的疲惫，“其实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才是最难处理的，我又背负着齐宏这个大一个集团，怎么能安心放下包袱呢？本来是想着她父亲先接手着，以后交给安裕桐打理，谁知……我最近也想了很多，到了这个年纪了，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仔细考虑下来，除了枫枫之外没有其他人选了，所以我也和她沟通了，要送她出国学习，刚好我也有一笔生意要在国外谈，母女还能换个环境相处看看。”</P>

“这还是要看她本人的意见吧……”</P>

“她这孩子从小没什么主见，就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练练琴打打游戏，这些关乎于未来终生大事的决定还是得家长来做。”</P>

“阿姨，但是她应该和你说过吧，她……不想出国。”</P>

“是啊，这孩子性格像我，犟得很，平时就是安逸生活过惯了，也该走出舒适区学点真本事了，在叶国读个研究生回来，我再指导指导她，相信她是能够做到的。”</P>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我能感觉到周遭的压迫感在攀升。</P>

“但是，也许她根本不想当什么齐宏集团的总裁呢？”</P>

对方眯了眯眼，不怒自威：“小顾啊，你这话就说得不成熟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想不想、愿不愿意的事，人的身份决定了她该做什么事，我想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P>

“阿姨，你不是说要和女儿多沟通吗？这样做决定……”</P>

“小顾啊，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彼此都是在浪费时间罢了。”</P>

一字一句贯穿了耳蜗，重重地敲击在我的心脏上。</P>

今天我来找她？</P>

一瞬间，我反应了过来……不是像王木枫所说的，她的母亲要见我，而是她和两边说了相似的话，实际上是她希望我能见她母亲一面。</P>

但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呢？</P>

就算她直接跟我说，你和我妈见一面吧，我绝对也会同意的，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P>

“阿姨，我……”</P>

“说实话，我对你讨厌不起来，你应该是对我女儿很重要的人吧，我甚至很感激你。我曾经想过，如果你符合我的标准，我就托人把你和我女儿一起送出去留学，齐宏是这么大一家公司，为此我找人调查过你，结果……你父亲的工作很让人敬佩，但是你作为他的家属，应该有规定不能出国吧。”</P>

“……阿姨，我没有出国的想法。”我沉默了一会，回答道。</P>

“好了，我懂你的答案了，你的意思是放弃我女儿了吧。”</P>

“我没有，我想她也能……”</P>

“不用说了。”对方冷着脸打断道。</P>

我想她能留在国内，留在我身边，这样自私的话我很难对一个单亲母亲讲出口，不过……我更不想放手。</P>

“阿姨，这件事的话……要不要再商量一下？”</P>

“不用商量了，我还没和枫枫说过，叶国的研究生7月初就开学了，我订了下周三的机票，要准备准备去报道了，毕竟是新环境，像住房啊、出行啊……”</P>

之后的一切我都没有听进去，大脑空空如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闪现着“下周三的机票”这个词条，就仿佛中毒后陷入无限循环的死机电脑。</P>

我整个人好像是从座位上塌了下来，身体的重量难以支撑，呼吸变得急促，室内的氧气稀薄，像要将人困死在其中。</P>

太突然了……先前王木枫和我说过，她和母亲一直在为了出国这件事而争吵，但我清楚地记得，她说的是暑假过后，也就是9月。</P>

等到盛夏过去……</P>

我轻信着时间还有还有很多，觉得这不过是母女之间意见不合，只要王木枫坚定想留下，她的母亲一定会回心转意。</P>

但是我错了，时间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多，而一个人的想法对于母亲殷切的心，乃至整个公司的未来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P>

我真的太天真了，那种无端的自信到底是从何生出来的呢？</P>

光有勇气做不成任何事，明明三年前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为什么现在还是不明白这一点？</P>

更加令我懊恼和绝望的是，即便我提前知晓了这一点也无济于事，这是别人家的私事，我没有强行改变决定的立场，就算再怎么拜托父亲、求家里也做不到……</P>

王木枫是在对我求救，她无法说出口的、来自母亲的压力。</P>

她预感到了争吵的无用，她的态度无法改变母亲的想法，这和孩童撒娇就能获得糖果完全不同。</P>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盛夏未至，但母亲坚决的态度预示着故事的结局，她可能等不到这个夏天结束了。</P>

她无计可施，才采取了这样别扭的方式，我听到了她奏响的夏日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