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莫斯科的车站(2 / 2)

什么叫一本万利?

别看这一列火车满满当当全是人,其实那边的行情九成九的国人,现在根本不晓得。

陈亚军说到这里时嘿嘿一笑,说如果消息传开,昆哥你等着看吧,那个“蝗虫过境”的形容就能用上了。

苝京人呢,近水楼台先得月。

因为这趟独一份的国际列车,从苝京始发。

陈亚军还说苝京人在那边,已经闯出一片小天地。

“哦?”

李建昆对此倒产生兴趣,这不是过去要招兵买马么。

他们这个是豪华包厢,里外两间,外间没有床,有一排储物柜,对面是一张枣红色皮质沙发,正好让富贵拿来当床,因为更长。里间有一张床,标明的是双人床,奈何火车上实在不好强求规格,倘若是一对情侣用来缠绵倒是正好,李建昆和陈亚军两个老爷们各裹一床被子,即使分躺两头,仍然各不自在。

至于说为什么不多买一个包厢。

出门在外,还是安全第一。

闲来无事,两人谈天阔地。

陈亚军嘿嘿一笑问:“你觉得苝京人的身板,跟老毛子的身板相比较如何?”

“应该,没有可比性吧。”

这年头多半国人甚至没有健身的概念,苏联不同,八o年亚运会的时候,开始提倡全民健身,听闻有些二流子在街头干架,被警察逮住后,也说他们正在健身,弄得警察十分无语。

“是吧,可是我跟你说,最早闯过去的那些苝京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基本是蹲完号子出来的,在苝京混不下去的家伙,身体虽然比不上老毛子,但这不是在号子里深造过么,全是干仗的好手,尤其狠劲那是绝对不缺的。”

陈亚军抬手指向床沿上方,想想后又拉高几十公分,继续说道:

“这趟列车的终点站雅罗斯拉夫尔站,苝京人过去之前,是高加索车臣人的地盘,狗日的那叫一个黑啊,他们控制了车站的运输生意,价格是市场价的五倍甚至十倍,不做他们的生意,人先不提,你的货肯定别想出站。

“苝京人最早过去,干的是正经买卖,想想那日子,货没出站,利润先被人家抢走一截,然后去市场摆摊,蹲点卖货,风吹日晒,还要被当地人欺负。就那些寸板头狠货,能忍?后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桌子一掀,干!

“好像天时地利都不占对吧?嘿!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苝京人大获全胜。

“所以往后只要是苝京人的货,车臣人运输只收市场两倍的钱,毕竟是车站嘛,也算合理。

“我这个没参与战争的苝京人,倒是跟着沾光,当然了,那边无数苝京人也沾我跟彪子的光,他们搞不到那么多货,也搞不到那么好的货,不是跟你吹啊昆哥,我陈亚军在雅罗斯拉夫尔站一带,那可是顶级排面……”

“只是苝京人?”李建昆问。

虽然这趟列车上苝京人明显最多,但是他也听到不少其他地方的口音,以津冀一带居多。

陈亚军点点头,眼神忽地黯淡下来,“还是最开始的苝京人站稳脚跟后,没带好头,倒是变成了他们曾经讨厌的人,现在吧,这趟列车其他地方的人,下车后要担心的不是车臣人,车臣人只拉黑车宰客,不干其他的,但……”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李建昆已然明白。

这就很不地道了。

在异国他乡见到老乡,不说两眼泪汪汪吧,就不能把格局放大些,中国人不欺负中国人吗?

本来希冀着能物色到一些可用之人,这种货色,还是免了吧。

陈亚军突然幽幽道:“更悲哀的是,很多第一次过去闯的人,不知道这一点。”

李建昆嘴唇翕合,终究没说出什么,化作一声叹息。

日出日落,一天又过去。

在这趟列车上,李建昆待得也并不烦闷,窗外景色极好,如诗如画,三国风景还有明显不同,各有千秋,他想着往后得闲时,也该带沈姑娘坐一次这个列车。

只是作息全乱套了。

有时候白天大睡一觉,好嘛,到晚上精神抖擞得很。

今天就是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车上的餐饮服务,倒是比国内线路的绿皮火车强出天际,第九节车厢二十四小时营业,供应中餐和俄餐。

也不知道几点,没看表,没必要,李建昆感觉有些饿,独自出门,来到九号车厢。

这个时间段不提供正餐,要了份俄式拼盘点心,乳酪饼、图拉蜜糖饼干、鸟乳蛋糕什么的,外加一杯红茶,餐厅里没几桌客人,随意选一张餐桌,望着窗外蓝幽幽的夜色,慢悠悠吃上一阵后,某个仿佛锚点的名词,引起李建昆注意,遂收回目光,扭头探去。

在他斜对面后方的一张餐桌旁,坐着一男一女。

年龄比他略小。

男人戴着一副厚酒瓶底的黑框眼镜,身上透着一股老学究的气质,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还是钻研很深的那种。

女人迥然不同,青春靓丽,穿着时髦的齐膝白裙,套一件黑色休闲小外套,戴一对珍珠耳饰,皮肤莹润白皙,气质很好,看得出来家境蛮不错。

刚才那句“我们北大”什么什么,正出自她口。

女人约莫感受到他的探视,扭头望来,这也引起坐在她对面的眼镜兄的注意,李建昆微微一笑,举起马克杯,女人却麻利扭过头去,倒是眼镜兄歉意一笑,抬杯回应了李建昆。

“思齐,别乱跟陌生人交流。”女人小声告诫。

“人家只是礼貌打招呼。”

“这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大晚上还戴着帽子墨镜,你信不信咱们要是搭句话,他就过来了,后面怕是甩都甩不掉,出门在外,要多当心!”

被她称呼为“思齐”的眼镜兄苦笑道:“行行行,听你的。”

李建昆自顾自抿上一口红茶,没由来想起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原本长夜漫漫,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学妹……罢了。

————

呜!

这一声鸣笛,恰似一道惊雷。

给李建昆从床上劈起来。

另一层床沿边,陈亚军正在穿鞋,笑呵呵道:“到了,本来能看到城镇时,打算喊醒你的,看你睡得这么香。来吧,莫斯科欢迎你。”

下火车前的第一件事是包粽子。

三月份的莫斯科,平均最高气温只有三两摄氏度,早晚的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六七摄氏度。

跟许多地方的冬天没两样。

过来这边穿的应急冬装是陈亚军准备的,李建昆的是一件正儿八经的貂皮大衣,还搭配一顶同款长耳雷奉帽,看起来像个座山雕似的。

尤其是富贵搁身后一站。

雅罗斯拉夫尔站是一幢老建筑,落成于本世纪之初,屋顶带长长的塔尖。三人从火车上下来时,很容易注意到月台居中站着一群气势彪悍的男人,旅客们皆绕行走,金彪穿得像头狗熊样站在其中。

“咋样昆哥,说了我和彪子在这里有排面吧,他边上那些人,就是这一带苝京帮的地头蛇。”

陈亚军向那边招手时,李建昆余光注意到什么,侧头看去时,不禁皱起眉头。

在他的视线里,那位眼镜兄和那个学妹,拎着行礼正准备出站,一行四人快步跟上去,近身后,两人从左右一夹,余下两人贴近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分别顶住他们的后腰。

眼镜兄大骇。

换上翻毛领棕色大衣的学妹,吓得花容失色。

但是两人都不敢喊出声。

头顶的阳光洒落下来,泛起点点寒芒,那分明是两把明晃晃的匕首。

李建昆耳畔传来一声叹息,陈亚军幽幽道:“这女人真是……怎么漂亮她怎么打扮啊,本来就算被抢空,苝京帮的人高低会给苦主买张返程车票,这下,悬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