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拥有两辈子人生,但这种画面他也是头回见。
能想象吗,一整座县城,都需要重建。
即使是那些仍然倔强的屹立着的房子,上面的裂纹也如蛛网般,已经变成危房了。 一场地震,使得这个本就不富裕的边陲小城,经济情况雪上加霜。
车队颠簸行驶着,有些地方的路已完全不平整了,路上还散落着大量杂物,如果是小轿车,早就无法通行。
众人坐在车内,好像身在一艘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小渔船里。
近乎龟速爬行。
然而,能走都算好事。
大约一个小时后。
前面的车辆逐次亮起刹车灯。
大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的道路像是被一颗陨石砸中,发生了地陷,形成一个半径五米多的深坑。
道路两旁是陡坡,下面是洼地,孔八斤说这是去往目的地,可供车辆通行的必经之路。
车队想过去,必须先解决这个深坑,或填埋,或搭桥,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
此时天色已黑透。
气温骤降,还伴随着零星雨点。
孔八斤看了眼李建昆后,当机立断,挑选出了一些体格更强健的战士,加他一起拢共二十人。
大家尽可能地将食物和药品这类体积相对较小的东西,成包成箱地往身上捆绑。
每名战士身上都背着一座“小山”。
“加,再加,只要掉不了就行。”
富贵扛着一座“大山”。
大家都很明白,这些物资对于灾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们率先带去一块饼干、一颗药丸,说不定就能拯救一个生命。
李建昆来到一辆卸货的解放车尾部,示意旁边的人也给他背上绑些物资,但没人敢动。
孔八斤上前看了看他,又望向跃跃欲试的卢然:
“我们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
他伸手指向富贵:
“他就不说了,之前了解过,练家子,身体素质也比我们所有人都好。
“你们俩……卢老师还是算了吧,您的话,只能背个包。
“连夜行军,又是在灾区,余震不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恕我直言,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就是给大家减负,给灾民争取时间。”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李建昆没有强求。
他看了眼旁边身体瘦弱的卢老师,将照顾好她加入了自己的任务清单。
二十三人全部准备好后,打起手电筒,排成一条纵队,绕道开拔。
浓郁的夜色很快将他们吞噬。
谁都没有想到,这条路比想象中还要困难百倍。
……
……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
“余震!余震!”
“快快,向开阔地带转移,远离山崖!”
…
这样的突发余震,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竟出现十多次。
所幸在孔八斤镇定的指挥,以及队员们绝对信任绝对服从之下,有惊无险。
空中的雨滴越落越大。
雨水混合着冬日的寒冷刺在皮肤上,插进脖子里,戳透了衣衫。
队伍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也进入了地形复杂和毁灭程度更高的山区。
脚下是崎岖的山地,热带茂密的灌木杂草丛生。
视野几乎只被局限在脚尖处。
不知何时便会遭遇地震撕裂大地产生的裂沟。
山体在震后变得松散,在雨水冲刷下很容易发生滑坡。
这是一场人的意志与大自然的残酷之间的较量。
一场向死而生的冒险。
“小心!”
“地陷!地陷!”
轰隆——
一块原本看起来还算平整的山地,居然在众人眼前坠落,像通往地狱的电梯。
两名战士没能收住脚,瞬间栽倒进去。
嘭!
说时迟那时快。
富贵一记虎扑,至少二百斤的物资砸在后背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飞快探出手,双眼如暗夜中鹰隼,在陷坑边缘下方,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遂猛地一发力,将对方扯飞出来。
战士都被他这一手给惊到了。
不过却没时间震惊。
另一边,孔八斤火速抛掉身上的物资,用一根麻绳在腰间缠绕一圈后,将绳头扔给旁边的人,然后直接跳进泥土仍在坠落的陷坑。
“呜呜呜……”
膝盖和手臂都有擦伤的卢然,吓得嚎啕大哭,身体摇摇欲坠。
李建昆伸出一条胳膊,托住了她。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黢黑的陷坑里。
夜是那么浓。
雨水折射了手电筒的光线。
泥土再次设起屏障。
底下是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唯一能产生联系的只有那条绷紧的麻绳。
麻绳在动,却难以分辨是孔八斤造成的,还是陷落的泥土造成的。
空气几乎凝滞。
战士们都有些慌,有人试图向下大喊,以期收到回应。
“没用的,人应该被泥土盖住了。”
李建昆站出来说道:“现在就看孔连长能不能抓住那位战士,把绳子放到头,等……三十秒,然后往起拉。”
战士们相视而望,听取了他的建议。
三十秒后。
“拉!”
众人一起使劲,陷坑内的麻绳飞快缩短。
噗!
有东西冲破了泥土。
富贵突然开口道:“都上来了。”
果不其然,只见像个土人样的孔八斤,环腰抱着一个人,被众人拉出陷坑。
两人都没事。
只是吃了一嘴巴土。
“呸!呸……他娘的,也算体验过被活埋的滋味了。”
众人长出口气,齐齐笑起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惊险,仅仅是开始……
进入凌晨后。
夜色愈发深沉。
地陷。
裂沟。
山体滑坡。
轮番发生。
大家或多或少都负了伤。
物资也损失了一些。
比起受伤,这让大家更加痛,痛心疾首。
黎明破晓时,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终于来到目的地,战马坡村。
而这时,李建昆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红衣的两个同事,之所以脱离危险后,直到现在仍然惊魂未定,或许,并不是因为余震。
还有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