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忽然怔住,话锋一转问:“不是小伙子,你家也丢人了?”
李建昆点点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叔顿生亲近,起身探手隔着凉床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然后望向另一只手上的华子,用过来人的口吻说:
“往后省点吧。
“可不敢抽这么贵的烟。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家以前也是肥膘子肉不断,现在,呵,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你不省着点,真会扛不住的。
“我们这里隔三差五也有人离开。
“不是不想找,是再找下去,全家都没了。”
李建昆认真点头:“行,大叔,我知道了。”
说罢,告辞离开。
院门没闩,推门便入。
院里有两个人,看见李建昆后,问他来意。
李建昆道明情况后,其中一人,领着他走进正北房。
堂屋不大,却显得颇为空旷,没什么家具。
此时一张包浆的原木色四方桌旁,围聚着一群人。
基本都是年轻男人。
年龄大些的,和女人,只怕像门外那位大叔样,出去赚钱,贴补组织了。
在这群年轻男人中,有个娇柔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们正在商讨一次出门寻人的计划。
这就是为什么参与者都是年轻男人的原因。
唯一的女人,自不用提,白鹭姑娘无疑。
李建昆瞅着她的背影,感觉这姑娘或许与他年龄相当。
领李建昆进来的人,想要开口打断他们,被李建昆制止。
四方桌旁的人们,讨论得很认真,倒也没发现他们,或者说,有太多困难盘桓在他们脑子里,无暇顾及其他。
“从我们打听到的各种消息来看,那地方绝对有个交易市场,但凡这种市场背后,肯定有黑势力,我们很难像上次样,找到人后,直接抢回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花钱赎。”
“杨兵你说话过点脑子行吗?我们的路费都是好不容易凑齐的,哪有钱赎?”
“我只是就事论事,真对上一伙黑势力,在人家的地盘上,凭我们几个?到时候别人没救回来,再搭上几个。”
“我们多花些时间,策划好,抢回人后,马上跑!”
“要是没跑掉呢?”
“那就跟他们拼了!”
“你这是气话。”
白鹭姑娘劝解道:“好啦好啦,别吵,我想办法再凑笔钱吧,你们带在身上。
“一个个去赎,我们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
“咱们带自己的亲人回来,天经地义。
“万一没办法直接带回来,被黑势力堵住,到时再拿出钱,可以消灾。”
众人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
“可是……”
杨兵望向白鹭,皱眉道:“你连结婚戒指都当掉了,还哪去凑钱?”
白鹭苦笑一声道:“再去找我那些同学想想办法吧。”
这时,有人下意识望向门口,总算注意到李建昆两人:
“诶?这谁啊?”
领李建昆进门的人搭话道:“家里孩子丢了,找我们寻求帮助。”
众人恍然。
白鹭示意大家继续商讨其他细节,遂踱步上前,用安慰地口吻对李建昆说:
“同志,别着急,先跟我来吧,把你家丢失的亲人的信息登记一下,这样我们每回组织人出去找,就会留个心。
“你也看到,我们马上有一次行动,说不定就会有好消息。”
李建昆所料不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
人如其名。
皮肤白皙,容貌秀丽,不施粉黛,亦有种浑然天成的美。
身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李建昆推测她文化水平不低。
他说了声“好”后,跟随白鹭姑娘走进一间偏房。
里面用简易粗劣的木质家具,布置成一个办公室,墙角还架着一张木板床。
白鹭在窗边的五屉桌后面坐下,找出笔纸,同时示意李建昆在对面坐下,正想开始询问时,瞅着他的造型,微微一笑道:
“其实、不必这样。
“无论是来我们这,还是寻找亲人,都不是丢脸的事。”
李建昆:“……”
他是怕丢脸吗?
白鹭见他仍不愿摘掉帽子取下墨镜,倒也不强求,问道:
“您和丢失者的关系?”
“他是我小舅子。”
白鹭怔了怔,来到他们这里的人,寻找的都是直系亲属,寻找小舅子的,还真是头回见。
不过她还是记录下来,一边在纸上书写,接着问道:
“丢失者姓名?”
“沈壮。”
白鹭手上的永生牌钢笔,一下顿住,小脑瓜机械式地抬起。
当抬到李建昆能看清脸的时候,白鹭由于瘦削本就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瞪得好似铜铃。
“李学长?”她惊诧问。
李建昆也是一脸诧异。
白鹭赶忙解释道:“你发布的悬赏寻人启事,动静闹得这么大,我们又是专门寻人的组织,早留意到了。”
她说到这里,讪讪一笑:
“既想帮忙找回孩子,也想挣这个悬赏。
“组织运营越来越困难,最早的时候一个礼拜安排一次外出行动,现在,有时候一个月都安排不了一次。”
李建昆打量着她问:“你是北大的?”
白鹭颔首道:“七八届,物理系。”
李建昆摘掉了鸭舌帽和墨镜。
当看清那张最近报纸上常能见到的脸后,白鹭难免有些激动,还真是!
她的世界首富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