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神君总觉得这话有异,不过祂并未多想,依然想劝说昀旸神君。
可惜对方油盐不进,任由祂们不管是生气还是劝解,都无动于衷。
曦和神君暴怒道:“你可知,一旦你沦落为堕神,神灵界不再容你,我等亦不会允许你在虚空飘荡,放任你危害三界。”
“不会。”昀旸神君面容含戾,“本尊会进入神墓,生死魂灭,皆归于神墓。”
两位天神不禁默然。
祂们看到祂眸心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明净清澈,那是属于昀旸神君的净化之力。
祂虽然正朝着堕神转化,仍是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性,正是这丝理性,拉扯着祂,让祂为自己堕神后作好安排。
祂们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昀旸神君堕神后放任自己危害三界,祂们定会毫不留情地将祂押去虚空深处受天罚,然后流放至神墓。
可偏偏祂在堕神之前,就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纵使自己堕神,亦不允许成为堕神的自己会做出一丝一毫损害三界苍生之事。
不愧是昀旸神君啊!
半晌,钧天神君问:“还有多久?”
“约莫五十年罢。”昀旸神君唇角翘起,脸上的笑容妖邪惑心。
两位天神一阵不适,祂们见惯昀旸神君明净无双的姿容,是这世间最纯洁无瑕的神灵,祂从来都是风清云淡的,絮白的衣袂是世间最纯净的色泽。
这样的戾气、这般的邪恶出现在祂脸上,不适之余,又感觉到一阵痛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十方天神自诞生伊始,就镇守在神灵界十方之位,昀旸神君虽不是最强大的天神,却是最不可或缺的。
祂们曾经预想过,如果魔神逃脱,哪天杀上神灵界,魔神可能会对其他天神出手,但绝对不会动昀旸神君。
衪便是这么一位连穷凶极恶的魔神都都无法生出杀意的存在。
两位天神心知劝不动祂,便歇了念头。
“既然如此,我等没什么好说的。”钧天神君面容冷冽,“只是你应当明白,一旦你沉眠于神墓,恶魇之主无人管束,届时我等定会对她出手。”
天神的职责,令祂们无法放任这般危险的存在出现在三界。
就算天神无法与恶魇正面交战,但天神活了这么久,能用的办法多得是,不过是碍于昀旸神君守在她身边,祂们没有做什么。
上次十方天神莅临,虽无功而返,却也让祂们看到想看的。
祂们相信有昀旸天神在,恶魇不会做什么,也相信恶魇在昀旸神君的感化下,已诞生七情六欲,不是那等毫无理
性的杀戮怪物。
然而,这些都建立在昀旸神君在时。
祂们不敢赌。
昀旸神君冷冷一笑,傲慢地道:“尔等尽管来,纵使本尊不在,你们休想封印她。”
两名天神的神色难看了瞬,最后没说什么,跨入虚空。
在祂们走后不久,叶落匆匆忙忙地赶回来。
一直屏息看神君和两位天神交锋的神侍见她出现,呼吸又是一滞。
“神君,刚才是不是有天神来了?”叶落直接问。
昀旸神君脸上露出轻浅柔和的笑容,絮白的衣袂轻晃,温言道:“是的,不过祂们很快就离开。”
叶落瞅着祂,“祂们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只是说几句话。”
叶落看了看,确认神君没什么事,顿时放心了,继续去找虚空星核。
这次叶落在虚空深处弄到的虚空星核的数量不少,两位神灵一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担心那些天神还会过来,决定留在神陨之地,寸步不离地守着神君,以免自己不在,神君被欺负赶不及回来。
神侍暗暗翻白眼。
就算神君没有被污染前,也没有天神能欺负到祂,何况是现在转化成堕神的关键时刻,最容易暴躁易怒之时,谁敢和一个疯神打啊?
只是……
神侍看到神君的理性明明已经在疯狂的边缘徘徊,但在面对恶魇之主时,仍能像个高华清贵、不染尘俗的高贵神灵般朝她微笑、与她说话,不禁由衷地敬佩。
被污染后,神君您这是释放了自己的天性吗?
叶落守在神陨之地数十年,一直没见那些天神出现,渐渐地放心了。
然后她又想给神君找些东西补身体。
神侍道:“神君现在好好的,不需要补身体。”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哀伤,几乎忍不住痛哭出声。
“是吗?”她迟疑地说,“可是我最近感觉到神君的神力不稳,不知道是不是污染对神君的影响太大,我觉得可以多弄些虚空星核备着。”
神侍张了张嘴,怕自己控制不住,胡乱地嗯一声,转过身不去看他们。
叶落要离开神陨之地时,天神突然叫住她。
“神君,有什么事?”她看向坐在池塘边的石矶上的天神。
正好池塘里的青莲盛开,那怒放的莲花在天神的脚边绽放,宛若步步生莲,让天神美好得不像真的。
连祂那清隽无瑕的面容都变得朦胧起来。
天神突然朝她伸出手。
叶落走过去,将手乖乖地放在他的手心里,蹲在他面前。
天神握住她的手,一双清润的眸子克制地落到她脸上,说道:“落落,以后好好生活。”
叶落抿嘴笑道:“我一直有好好地生活呀。”
神君告诉她很多道理,和她说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她每天都很开心,喜欢神陨之地的生活。
天神轻笑一声,突然将她拉到怀里。
叶落愣了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挡了挡,说道:“神君,小心我身上的秽气,会污染你的!”
其实她心里很喜欢神君这样搂着她,这是神君第一次抱她呢。
天神没有说什么,只是抱了她一会儿,然后将她放开,说道:“落落,去罢。”
叶落觉得祂今天有些奇怪,仔细地看了看祂的面容,又没有看出什么。
“神君,那我走啦。”
她转身行走几步,
心里蓦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天神,祂仍是朝她温和地笑着,仿佛不管她走到哪里,只要她回来,祂都会坐在这里等她。
勉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她说道:“神君,你等我回来。”
祂应一声。
天神目送她跨入虚空,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祂脸上的温和明润不再,神色冰冷,属于堕神的邪恶与妖妄横生,又被最后一丝神性压下。
“神君……”
神侍走过来,跪在祂身边,脸色压抑又痛苦,身体止不住颤抖。
“她便交予你了。”天神的声音极冷极寒,“你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她。”
“臣……遵命!”神侍颤抖地说。
天神站起。
在祂起身的刹那,那袭絮白的衣袍仿佛被宣染的水墨画,黑色的墨迹泅染开,迅速地变成黑色。
一道悠悠的叹息自天地响起,倏尔消失。
“神君!!”
神侍发出一道痛苦的悲鸣声,神陨之地的生灵齐齐哀鸣,似是在送那位天神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