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来香港，我们是一群人，有姚师爷、有万把头、有王把头，那时候风光无限，天塌了有大个顶着，我也不需要担惊受怕，可此时，只剩下我们几个，这条路，我也不得不挺起腰杆硬扛。</P>
早晨，我给花木兰打了电话，告诉她来香港的事，我拼了命解释是林仔安排的急，可花木兰还是发火了，又开始说我不信任她。</P>
聪明的姑娘，总是爱多想，我向她保证等她到了我们在交易。</P>
早晨打的电话，中午花木兰就到了赌场。</P>
“有买家吗？”</P>
“让林仔递话了。”</P>
“有消息吗？”</P>
我摇了摇头，花木兰很聪明，见面她没发火，只是问了交易的事。</P>
在香港，除了赌场的唐老板，我们找不到其他买家，或者说，不通过唐老板，我们也没渠道能和别人牵上线。</P>
“林仔还没消息吗？”</P>
“没呀，说带我们出去逛，也不见人。”</P>
“要不你给黄老板打个电话吧，熟人好办事，认识赌场的人，咱们更安全，光靠一个马仔也不靠谱。”</P>
我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给黄老板打了过去，说了我们的处境。</P>
“小子，你以为那是咱这呢啊？我会的那一套在香港能用得上吗？”</P>
“哎呀，不是让你出招，是问你这赌场里有没有认识的人。”</P>
“你真是抬举我的，我他妈算个勾八呀，能去香港赌场。”</P>
“姚师爷还经常来呢。”</P>
“滚滚滚，他还欠我钱没还呢，认识人干啥？”</P>
我把花木兰的话说了一遍。</P>
“小子，香港的大赌场比他妈美国的警察局都讲信用，放心吧，不会有事，没几个人知道姚师爷败了，打着他的旗号做买卖，狐假虎威，你怕啥？”</P>
一句点醒梦中人，对呀，我们借用姚师爷的名号，这样唐老板也不会过分压价，收钱更有保证。</P>
可我还是想多了，本以为挺好见唐老板的，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搭理我们，或者说，看不上我们几个杂碎，这些事情都是吩咐手下去办。</P>
晚上的时候，林仔带来了一个老人，看起来七十来岁，头发全白，人很精神。</P>
来人自称老朱，说懂点瓷器。</P>
懂点瓷器是老朱的谦虚话，能被赌场安排做鉴定的人，其学识和眼力不用多说。</P>
我们打开了行李箱，一点一点拆包装。</P>
“哪来的东西呀？”</P>
我没想到老朱会这么问，立马看向林仔，林仔没理会我的意思，从口袋中摸出了槟榔递给我。</P>
“家传的。”</P>
“那祖上可是个大户人家呀。”</P>
大学生情侣去宾馆住肯定不是因为宿舍的床不舒服，有些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我猜不透老朱说这些是啥意思。</P>
“家是哪的呀。”</P>
“姚师爷不让说。”</P>
我直接把师爷的名号报了出去。</P>
“呀，老姚的人啊。”</P>
“对，师爷有事，派我们过来出货。”</P>
等拆下包装的时候，老朱收起了笑脸，十分认真，他都没上手看，直接道：“这东西都能淘到，很靓，厉害呀。”</P>
“还有汝窑碗洗呢。”</P>
“嗯，行，长见识。”</P>
老朱看瓷器比我们拆包装都快，七十来岁也不用放大镜，用手电照一下，上下一翻，不到一分钟就能看完。</P>
“你们想卖多少钱？”</P>
我疑惑道：“直接和您谈钱吗？”</P>
老朱点了点头。</P>
“朱老，姚师爷不在，我们也不敢乱要价，您给个价。”</P>
“说说你们的心理价位。”</P>
老朱真是老狐狸，我俩推脱了好几次，他也没出价，总是让我说个价位。</P>
“朱老，我是晚辈，还是您定价吧，我也不好出价，去年拍了一个宋代汝窑碗洗，成交价是1.68亿，咱这都是熟人，你看着给价。”</P>
“没错，说的没错，是拍出了天价，小伙子呀，拍卖会和咱们的两码事，一码归一码，咱就说眼下的事。”</P>
“那您给出个价。”</P>
“哎，你是卖东西的，你得说个卖价才行。”</P>
我想听听老朱的价位，老朱想试探我的心理价位，第一口价很有学问，我出价高了或者出价低了都表示我没什么经验，然后老朱就能拿捏我了。</P>
举个例子，有个玉石摊，你看上一块玉石，知道市场价一千块钱，然后你问摊主多少钱，摊主说二百，你觉得摊主不懂行，自己捡到便宜了。要是摊主说五千，你会觉得摊主太黑心，原本想一千买都得压到八百。</P>
同样道理，这第一口价，我真没办法说，说多说少都不行。</P>
磨磨唧唧半个多小时，我也没心情和老朱打太极，拍卖会的价格虚高，但也不是没有参考价值，拍卖会出什么天价的东西，那就表示资本要炒哪个品类了，我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些东西的卖价差不多两个亿，于是，我咬牙道：“姚师爷说不能低于一亿两千万。”</P>
说话时我一直看着老朱，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是惊还是喜。</P>
“姚师爷和你们开玩笑呢，这东西，没那个价。”</P>
“您出多少钱？”</P>
“九千万，差不多。”</P>
“行。”我一口答应。</P>
老朱的表情有点惊讶。</P>
“九千万真行？”</P>
“必须行呀，三千万我都想卖呢，你给九千万太行了。”</P>
最后一句话纯粹是我恶心老朱的，我知道玩不过他，索性就恶心他，九千万也不少。</P>
我觉得老朱是在帮幕后的唐老板来砍价的，我估计说一个超低的心理价位，林仔肯定会把这个话传到唐老板口中，唐老板该怎么看老朱？</P>
要是以后想和唐老板合作，必须得把老朱这个明白人给搞走，最起码得让唐老板觉得老朱办事不行。</P>
这也是个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办法，我估计下次再来找唐老板卖东西，这边出的价格更低。</P>
那就是下一回的事了，先把这次的钱赚到手再说，许某人的人脉已经差成这样了，也不怕再少个渠道了。</P>
说心里话，九千万的价格并不低，碗洗拍出了1.68亿，宝主得给拍卖公司支付小四千万的手续费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我们少赚了钱，但也省了不少麻烦。</P>
被我恶心的老朱哪能咽下这口气，开始详细地看瓷器，一会裂痕有问题，一会釉色差点意思。</P>
我也不和他多嘴，直接对林仔说：“林哥，下次让你们老板安排个说话算数的人来。”</P>
“毛啊，不是说话价格啦？九千万，我都听见了。”</P>
此时，我觉得林仔就是自己人。</P>
老朱瞪了我一眼，随后笑道：“年轻人，有意思。”</P>
“钱啥时候到账？”</P>
“林仔，给唐老板回话吧。”</P>
说完，老朱盯着我道：“香港可不像你们内地，关系复杂。”</P>
“对呀，要是在内地也不用这么麻烦，姚师爷人脉多广呀。”</P>
老朱刚进门时，我觉得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学者，打完太极后，我也看明白了，这老头子就是个奸商。</P>
我继续挖苦道：“我们都是干苦大力的，不像朱老有文化，能靠知识赚钱，在唐老板这也不少赚吧，可比我们强多了。”</P>
“查查钱到没到账。”</P>
老朱的声音变得阴冷。